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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何
走在街上,前方一對親昵的情侶引起我的好奇,待到再仔細看,竟然是兩個男生。我不禁想起了高調宣布出柜的蒂姆庫克以及李銀河。
“心理疾病”、“流氓罪”,你可能不曾想到同性戀身上貼有這樣的標簽。雖然在2001年4月,《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承認同性戀的性活動并非是心理異常,但這個群體是否真的已經被大眾接納,還是有待商榷的。
它神秘、邊緣、小眾,尤其在艾滋病出現之后,這個群體就一直被前者糾纏不放。談及他們,媒體更愿意用“同性戀問題”而非“同性戀現象”。說到它,大多數人想到的是西方對待這個群體是如何如何開放,而處于東方的我們是異常保守的。
這樣的想法恰恰錯了。
《圣經·舊約·利未記》第二十章如此寫道:“人若與男人茍合,像與女人一樣,他們二人行了可憎的事,總要把他們治死,罪要歸到他們身上?!毙欧钌系鄣臍W洲人,對待同性戀,判刑從苦役到監禁到火刑或者活埋不等。即便是從后來的文藝復興一直到20世紀,西方社會對待同性戀也一直是曖昧模糊的。
而一個可能會讓現代人大跌眼鏡的事實是,在古代中國,對待同性戀群體反倒開明許多。
清代學者紀昀《閱微草堂筆記》卷12中說:“雜說稱孌童始黃帝?!碑斎?,這種說法可能不靠譜,畢竟連黃帝是否確有其人還難以考證。
但無論是漢文帝寵幸鄧通,讓其成為中國歷史上因“色”獲益最多的男人。還是到宋朝興盛起來,男子公然為娼,聚集成風月作坊,以至于到了宋徽宗時,不得不立法:“男為娼,杖一百,告者賞錢五十貫?!边@都說明,狎昵孌童的同性戀,從君王貴族的特殊癖好,漸漸擴散到社會民眾中,并且被大眾所接受。
而處于漢宋之間的魏晉南北朝時期,更是好男風,這個時期十分講究品性姿容,這倒跟中世紀之前的古希臘的崇尚同性戀不謀而合。
無論是中國還是國外,關于同性戀的一切似乎都是圍繞男人進行的。難道同性戀僅僅是男人之間的事嗎?女人又去了哪里呢?
《西游記》里有一個女兒國,或許我們不曾想過,在一個沒有男人光臨的地方,她們的性又是如何解決的,或者說女兒國里全部的人都是同性戀?不過吳承恩老先生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女人喝水就能懷孕繁衍后代的情節,似乎算是解決了人口繁衍的問題,但關于“性”,似乎就這么遮遮掩掩的過去了。
這不禁讓人想起另一部小說當中的虛構之地,《鏡花緣》里,我們的男主角也到了一個全是女人的國度。但是跟前者比起來,這個地方更像是一個母系氏族社會。這里有男人存在,但統治社會的是女人,男人和女人的身份,除了懷孕這個生理因素,其他方面都跟外面的主流社會來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置換。
這兩個虛構的烏托邦國度跟現實比對起來,又是一樣的。若女兒國王不懂性,為何見了唐御弟便拴不住心猿意馬了呢?而在《鏡花緣》里,男女社會身份的置換,應該算是中國最早的關于女權主義直觀的描寫了——雖然這是一個虛構之地。
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或許白居易的《上陽白發人》能讓你我明白一二。后宮佳麗三千的皇帝或許并不僅僅滿足于異性戀,時不常的可能還有搞基的嗜好。而處于被選擇地位的女性,由于是處于一個支配的地位,她們不但失去了“性”的自由,更不會有戀的美好。
有性,就會有生理壓抑,壓制不住了,就需要發泄出來。漢武帝時,由于皇后陳氏無子,恩寵日衰,孤獨苦悶之中,便命宮女穿著男子衣冠,與她同寢一室,相愛如夫婦。不想此事被武帝發現,廢除了她的皇后封號,貶至長門宮居住??磥頍o論是虛構的女兒國,還是現實世界的封建社會,女同性戀的出現都是順理成章的。
只是相較于男同性戀的公然形諸歌詠,女同性戀之間的私密性更濃厚一些。這種私密性是迫于男性的支配地位,女子同性戀存在容忍甚至贊賞的觀念,人們認為女子同性戀是閨閣中必然存在的習俗,只要不觸犯“男女之大防”,女子之間相戀無傷大雅。因此無論是獨鎖深宮的女性,還是士大夫家中的大家閨秀,抑或是小家碧玉,主仆之間,發生點什么關系,生理和心理上,都是迫切需要的,這應該就是現代科學所謂的“境遇性同性戀”吧。
“斜街曲巷趨香車,隱約趨伶貌似花,應怕路人爭看殺,垂簾一幅子兒紗?!薄冻袇草d》里的這首詩,說的是清代男同性戀坐馬車過街的場景。由于清代禁止官吏嫖妓,客觀上堵住了一部分達官貴人通過異性發泄的渠道,因此,男同在這一時期頗為流行。同樣,人們對女同的態度也更加寬容,這一時期男同性戀互稱契哥契弟,女同性戀則結拜金蘭。
人們或許會有疑問,為何三綱五常如此森嚴的國度,對待同性戀的態度卻是如此寬容,看起來不符合常理,但實際上頗符合常理。古代社會,家族延續和人們的感情生活是分開的,更不要說女人作為男人的附庸,男人可以隨時隨地納妾。在沒有一夫一妻的法律約束下,只要保證了香火的延續,其余的事情就可以隨便了。再加上男女授受不親的訓條,客觀上給男男、女女的相處增加了便利和機會。
所以,處于支配地位的古代男性同性戀是瀟灑的玩,女性同性戀除了性的宣泄之外,還有一種心理上的慰藉,或者某些同性戀,僅僅就是精神戀。因此看來,在森嚴的封建時代,只要不挑戰男人的權威,社會就默認了女同的存在,雖然她們沒有男同性戀那樣好的境遇,不能公開渲染。
時代變了,套在同性戀身上的枷鎖不但松動了,而且由于女性地位的提升,使得同性戀已經不再有男女之間的雙重標準。同志一詞有了另一層含義,基友等詞匯在公共輿論里自由穿行,但大眾對同性戀的了解,還是遙遠且模糊的,人們對他們的心理,生活等等一切都是陌生和不成概念的。
這是因為在近代,一方面是精神病學的興起,導致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國內外都把同性戀定義為精神有問題。試想面對一個精神病人,人們難道不會感到不安和害怕嗎?另一方面,一夫一妻制法律化之后,家族延續和夫妻感情生活合二為一了,這跟西方基督教一夫一妻的傳統是一樣的,自然,同性戀的社會生存土壤就消失了。這也正是為何很多人要追求同性婚姻合法化的緣故。最后,我們曾經有一段道德潔癖時期,那個時候別說同性戀,就是異性戀在公開場合做出親昵舉動,都會被當成作風問題,并因此得付出代價。
這一切導致我們對同性戀的態度有了很大轉化。雖然輿論空間寬容了,曾經的緘默,變成了各式各樣的調侃,道德圍垣看似松動了,但實則并沒變。公共環境轉變了方式,改變過去的單純排斥,給了同性戀一片自由的天地,這片空間與主流社會是絕緣的,任其自身自滅。
作為一個可以很大程度上被主流媒體和受眾忽視的群體,對同性戀的寬容也是社會文明進步的一個標志。媒體所能做的走出困境最基本辦法是?:給予同性戀者更多的保護,更多的理解,而不是歧視,拓寬他們的生活空間。報道的時候盡量不歪曲,或者不會為了爭奪眼球而故意使用一些夸張失實的詞語,少使用有色標簽。公眾不應該縱容媒體的歪曲,不應該僅僅是一個看客,而應從理性的角度來解讀。這大概是有效而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