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江蘇常州，U23國家隊1:2輸給了同小組最后一個對手卡塔爾，三戰一勝兩負，鎩羽而歸。幾次爭議判罰讓當值主裁判成了本場主角。賽后中國隊球員非但拒絕與裁判握手，甚至有球員公開指責裁判，做出數錢的手勢。國家隊領隊在賽后代表球隊接受采訪，強調了三點：第一，中國隊沒輸；第二，卡塔爾隊有12個球員在場上；第三，這樣下去亞洲足球沒有希望。

賽后國內輿論出現了一邊倒的傾向：指責中國足協國際公關能力不足，在主場被欺負；敦促中國退出亞足聯。裹挾著民族主義的輿論漩渦如此猛烈，對任何質疑中國隊隊員過激行為的聲音，大都會反唇相譏：你看過比賽嗎？小伙子們是忍無可忍了。這個時候就該一致對外。

豈有此理！

先說問題的焦點。如果球隊認為在球場上遭遇了裁判不公平的判罰，可以在球場上以適當的方式向裁判試壓，賽后通過亞足聯正常的申訴渠道維權。裁判判罰的不確定性和尺度問題，從來都是足球比賽的一部分。較快地適應不同裁判的能力和心理是好球員的必備素質。即使在頂級國際賽場，錯判漏判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1986年6月22日，在墨西哥世界杯1/4決賽阿根廷對陣英格蘭的比賽中，馬拉多納用手把球攻入了英格蘭隊大門，裁判判決進球有效。裁判在場上的權威應當得到尊重。當值主裁的判罰一經做出，就是場上最終的決定，無法改變。這樣沖動維權，中國隊球員很可能會為自己的魯莽買單，受到亞足聯的追加處罰。

再說問題的關鍵。中國隊小組未出線，是實力的差距所致。不可否認，這一屆國家隊里有幾位頗有天賦的球員，但這并不能掩蓋中國隊整體技戰術素養的不足。從一球小負烏茲別克斯坦，到這場輸給卡塔爾丟的兩個球，都是實力不足使然，沒有一個失球是對方撿漏攻入的。相反，對這兩支實力較強的球隊，中國隊攻入的唯一一球，是利用卡塔爾后衛的一次失誤實現的。

這次抬高中國隊心氣兒的有幾個因素不容忽視：中超聯賽虛高的身價，動輒數千萬元，甚至過億，讓一些年輕球員飄飄然，真以為“地方糧票”全球通行了。其實在孫繼海之后二十多年來，還沒有中國球員能在國際頂級聯賽中站穩腳跟。中國足協重點栽培這屆球員，在中超為其量身定制了保證出場時間的“U23新政”，客觀推高了外界對這批球員的期待。尤其在第一場3:0擊敗勢力較弱的阿曼之后，國內媒體和球迷的熱捧不切實際。

中國隊領隊簡潔的三個觀點值得商榷。作為國家隊的代表，這位領隊頭發已經花白。但他提出這三點除了發泄，沒有任何價值。說中國隊沒輸，那是阿Q精神；暗指裁判玩黑的，要拿證據說話；說亞洲足球沒有希望，倒不如說中國足球讓人看不到希望。中國與日本、韓國、伊朗、沙特、烏茲別克斯坦等國足球發展速度的差距越來越大。領隊這時的表態應當做到有理有節，不卑不亢。

中國國力的顯著提升，中國足球水平的相對下降，這樣讓球迷對國足在亞洲的地位認識非常擰巴。中國在面對泰國、越南等亞洲二流球隊已無必勝把握的前提下，中國球迷心里依然固執地認為中國屬于亞洲強隊。仿佛大國必定是足球強國。這樣的邏輯經常催生可笑的推論：一億人還挑不出一個來嗎？

他們閉口不談的事實是，中國注冊的球員數量，特別是青少年球員數量遠少于越南和泰國。前一階段，足球進校園，全校孩子拿足球跳操，可算一景。近年來，中國校園足球層面出現的假球和丑聞不斷。在青少年群體內嚴重歪曲了足球運動的形象。沒孩子踢球，中國足球就是無本之末。想想當年乒乓球的群眾基礎，就知道今天的足球差在哪里了。

來中國踢球，對于很多外籍球員來說，謀求經濟利益是唯一目的。國外過氣的二流球員來中國可以拿到世界頂級球員的薪水。轉會費翻番已經算中國俱樂部撿了便宜。不只一位外籍球員在離開中國后提到，他們在中國踢球就像“度假”，“球場上甚至有喝咖啡的時間”，中國頂級聯賽的水平大約只相當于發達足球國家三級聯賽的水平。

但這并不妨礙巨大的資本投入給國內足球市場制造了一種虛假繁榮的幻象。由中國最大的地產集團贊助的廣州恒大足球俱樂部每年虧損數億元，但這并不妨礙其年年增加巨額的投入。這家俱樂部在短時間內買到了世界級的球員和教練，自2011年升入中超聯賽以來連續七年奪冠，2013年和2015年還兩次奪得亞冠聯賽冠軍。

但該俱樂部國內球員的水平并未顯著提高。就在廣州恒大帶來的俱樂部層面成績大幅提升的這幾年內，以該俱樂部國內球員為班底中國隊卻屢屢折戟國際賽場，早早告別了2014年巴西世界杯和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決賽圈的資格賽。

而以山東魯能為代表的國企俱樂部在球隊在管理上始終擺脫不掉政績思維。只要俱樂部負責人更換了，上一任留下的教練和外援難免被炒掉的厄運，即便他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并已有效融入了球隊。

前幾天，問高中同桌，你還看魯能的球嗎？九十年代，我們都是鐵桿的山東球迷。他沉默了一會，打來一行字：“我不想認認真真地被別人敷衍”。

“金哨”轉眼就是黑哨，足協貪腐窩案，這些都只是中國足球內部結構性危機的冰山一角。

……

當今的中國足球，除了錢，在世界足壇已沒有值得一提的資本了。如果還有的話，就是怨天尤人的本事，像祥林嫂一樣，對于那些被裁判“玩弄”的血淚史和所謂的“黑色n分鐘”如數家珍，生怕小輩兒的球迷失了祖宗的遺產。

四十年前，鄧小平同志說，“足球要從娃娃抓起”。那時的娃娃今天也都年近半百了。這些年，很多非洲國家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實現了足球運動的飛速發展，從邊緣走向世界足壇的中心，而中國足球與世界足球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今天的中國，已經很少有娃娃愿意在球場上揮灑青春了。沒有根，中國足球永遠只是供人把玩的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