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一直流傳著情報界“四大門派”——克格勃(KGB),中情局(CIA),軍情六局(MI6)和摩薩德(以色列情報及特別行動局)的傳說。多少經典的熒幕故事都脫胎于“四大門派”之間的“恩怨情仇”,主角們傳奇的經歷成為大眾茶余飯后的談資。
不過,還有一位山外之人,它低調、隱秘,卻手眼通天。
“查無此局”
在美國巴爾的摩和華盛頓之間, 馬里蘭州一片森林的中心地帶, 一座“情報之城” 藏身于米德堡的西邊,它占地數百公頃,林立著數十座建筑物,這里隱居著本文的主角——美國國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NSA)。
1952 年11 月4 日, 美國總統杜魯門裁撤了武裝部隊安全局, 組建了國家安全局。新成立的NSA屬機密單位,在暗戰前沿,密碼技術超前,大權在握,享有超乎其他情報機構的地位。但它行事卻異常低調,情報界人士戲稱NSA 為“查無此局” (No Such Agency)。
美國國家安全局
NSA是“一套班子,三塊牌子”。雖然名義上它是國防部下屬的一個部門,但實際上則是一個直屬于總統,為國家安全委員會提供情報的組織,在美國政府每天收到的秘密情報中,幾乎近90%都是由NSA提供的,因此該局也有世界上最大的情報機構之稱。
不同于中央情報局名聲在外, NSA在整個冷戰時期都不為公眾所知, 但其實它的雇員更多, 預算更高, 而斬獲的情報也更多,可以說是美國保密等級最高的超級情報機構,也是美國所有情報部門的中樞。
NSA結構圖
情報系統的數據向來不為人知, 自稱“無可奉告局”的NSA更是如此。關于該局的預算規模, 外界僅能憑幾點信息推算個大概。
2016 年, NSA總監詹姆斯·克拉珀以國家情報計劃的名義, 提交了539億美元的預算申請, 而國防部以軍事情報計劃為由又為其申報了179億美元的預算(也就是說NSA一家的預算就是全美34家情報機構的3倍之多)。
估算NSA實際雇員人數也并非易事。據2013年美國預算草案透漏出的數據得知,NSA擁有雇員約有2.1萬人。僅就在編人數而言,NSA相當于美國其他15家情報機構人員的總和。
監聽,一直是NSA的老本行。為了達到偵聽世界的目的,NSA不惜成本地將自己打造成世界上雇傭國別專家、人工智能專家、計算機工程師和數學家最多的情報單位。
在“9·11事件”之后,美國國會通過了《愛國者法案》,這個法案打著反恐的大旗,將監聽范圍大大擴展。雖然在“斯諾登事件”后,參議院在2015年通過了《美國自由法案》,但美國政府僅僅是對美國境內的信息收集進行了約束, 對NSA在國外開展的監視行動繼續放任無視。這也讓NSA的權力大到幾乎可以擺脫任何規章的約束。
監聽整個地球
NSA的秘密一直被精心守護著, 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公眾的好奇心, 但這個秘密被愛德華·斯諾登“粗暴地”揭開了。
據斯諾登提供的資料,NSA是一個全球監視系統的主導者, 且是數據挖掘方面最領先的組織之一。該局攔截了大量的電話數據和電子郵件, 監視了“數千萬美國人”。
為達成該目的, 它向AT&T、威瑞森、貝爾南方(Bell South) 等美國大型電話運營商尋求合作, 向這些公司施壓, 要求它們最大限度地轉發途經美國的通信數據。
監聽器下無盟友,監控器前都平等,最親密的盟友也沒能躲過綽號“大耳朵” (big ears) 的“梯隊系統”。數十個國家受到大規模監控, 法國、巴西、印度、德國等盟國也未能躲過美國的“隔墻有耳”。比如, 美國始終監視著英國這個“最親密”盟友的通信——美國駐倫敦大使館一直在收集著倫敦白廳街的數據,而白廳街是英國眾多軍政部門的所在地。
美國“監控門”事件引發“海嘯”,華盛頓民眾走向美國國會,對NSA的監控行為表示抗議
2013 年10 月, 歐洲乃至國際舞臺的緊張氛圍因一份2006年備忘錄的曝光而升級。該備忘錄明確提到, NSA的情報部要求白宮、國務院、五角大樓等政府機構挖掘各自的通訊錄, 向其提供外國政要的電話號碼。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法國總統弗朗索瓦·奧朗德、巴西總統迪爾瑪·羅塞夫、墨西哥總統培尼亞·涅托等35 位政要受到了來自NSA的系統性監聽。默克爾總理對自己私人電話被竊聽十余年一事深感震怒, 《南德意志報》一篇文章的標題——《好友冰涼的心》很能說明德國人心里的不是滋味。
默克爾是手機控,攻擊德國總理的手機就像攻擊德國政治心臟
根據斯諾登泄露的信息, 中國通信系統也受到美國的監視。NSA曾滲透到中國大型科技公司的總部計算機系統, 并竊聽其公司高層信息。2013 年6 月, 中國大唐和中興等公司發現,NSA入侵他們的互聯網路由器并訪問了數千臺電腦。不久之后, 中國移動(7. 35 億用戶)、中國聯通(2. 58 億用戶)和中國電信(1. 72 億用戶)獲悉, NSA監聽了他們的電話通信并竊取了短信數據。
一直以來, 中國常常被美國指責開展網絡間諜活動, 而美國則公開宣稱不搜集經濟情報,儼然一副受害者形象, 而斯諾登事件及其后續一連串的曝光,使山姆大叔在國際社會上的信譽瞬間崩塌。
美國在監視整個世界,敵友均不例外。
數字暗戰
愛德華·斯諾登入侵了世界上最大的間諜系統, 并在兩位嚴謹的職業記者協助下, 將竊取的信息公之于世,使得世人終于認識到了這個行動不受限制、透明度幾乎為零的監控系統。
全世界人民一片驚愕, 他們沒想到美國的監視規模竟是如此龐大, 更沒想到自己也是目標之一。戰場已經蔓延到網絡空間,MSA處于暗戰的最前沿,“斯諾登事件”并未使其存在的必要性受到質疑。NSA在國際通信傳輸基礎設施上安裝監聽設備, 將經由網絡傳輸的信息引向自己的存儲站點, 收集互聯網公司和電話運營商提供的用戶信息。人們發現監視項目無處不在, 它們吞噬著海量的數據和元數據, 然后加以存儲、揉碎分析。
德國《明鏡》周刊網站的短片顯示,美國在全球約80個地點設有特殊情報搜集部,香港、北京、上海、成都與臺北也在其中。
“大規?!焙汀盁o針對性”數據收集,也稱為“釣魚式”數據采集,是指大量采集數據, 然后手動或自動搜索和檢查可能相關或有用的信息。NSA主要采取兩種技術操作:一是監控基礎設施(上游監聽系統);二是直接從運營商的服務器上收集數據(“棱鏡”監聽系統)。
與上游監控系統相比,“棱鏡”計劃更像是巨大的下游數據收集系統。它通過與聯邦調查局合作, 進行實時監控和采集網絡電話(IP) 語音信息?!袄忡R” 監聽計劃直接從9 家美國科技公司的服務器上收集數據。這些公司或是自愿或是被迫, 包括微軟、雅虎、谷歌、臉書、網絡聊天服務軟件PalTalk 、視頻網絡YouTube、通信軟件Skype、美國在線和蘋果公司。
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是目標, 所有的手段都可以利用, 包括在最不起眼的產品上動手腳, 如魔獸世界或Xbox Live 等網絡游戲。NSA可以訪問聯系人列表、通話記錄、短信流、短信草稿, 以及IOS、安卓、藍莓等移動平臺的定位數據,只有你沒想到的,沒有他們監控不到的。
除大規模監視方法外, 國家安全局還采取黑客手段, 開展“計算機網絡刺探”,侵入并在運營商的計算機系統中植入惡意軟件, 從而提取大量數據。
在這點上,比利時電信事件堪稱教學案例。NSA和英國情報部門聯手, 以監視歐洲乃至全球時局為目標在比利時電信(Belgacom)的系統中植入惡意軟件。2013 年6 月, 這個惡意軟件被識別出來,但此前,比利時電信公司對用戶系統被入侵一事毫不知情,要知道,這家比利時最大電信運營商的用戶包括歐盟委員會、歐洲議會、歐洲理事會等重要機構。
2014 年秋, 惡意軟件已經感染了俄羅斯、沙特阿拉伯、墨西哥、愛爾蘭和伊朗的企業、行政部門和研究機構。根據斯諾登泄露的文件, 美英情報部門使用了一種極其復雜的惡意軟件——“雷金” (Regin),“雷金” 偽裝成微軟軟件, 對受感染的系統實施高級網絡攻擊并竊取數據。
霸權而偏執的NSA除了監聽手機外,當然也不能放過社交網絡。它每天兢兢業業地在全球范圍內攔截近50 億個社交網絡上的地理位置數據。要知道,全球約有69 億移動手機用戶, 約30 億人連接互聯網。NSA的機器人、存儲器和分析軟件面對如此龐雜的連接與通信, 需要處理的字節數量簡直無法估量。
每天進行這么多的信號情報收集、數據挖掘、監視、偵察、分析和反情報系統, 當然也需要越來越強大的計算機。于是,NSA與能源部聯合創建了一個研究中心———先進架構研究所。自2012 年以來, 這個研究所一直是具有驚人計算能力“泰坦” 超級計算機的所在地。不過在2013 年, 中國超級計算機“天河二號” 打敗“泰坦” 成為全球最快的超級計算機。
網絡刺探,狩獵黑客,竊取數據,戰場已經蔓延至網絡空間,NSA有一群逐漸深入“無聲戰爭”戰場的網絡戰士,為了打贏未來的數字戰爭,不斷武裝自我,希望控制第五個空間——網絡空間。然后日子不再如過去一樣容易, 斯諾登事件后,它再也無法在暗處悄然發展壯大。
斯諾登事件將作為一場危機被情報界的歷史記錄, 但也僅是其中的一場而已。
NSA身披堅硬的鎧甲, 它是美國政府的武器, 其存在的必要性并未受到美國民眾的質疑。自1952年成立至今,60多年來,NSA為美國軍政部門的決策提供了重要支撐。在此期間,NSA參與了朝鮮、越南、阿富汗、伊拉克等地戰爭及打擊“基地”組織,“伊斯蘭國”組織等重大行動。
但這樣一個權力滔天的情報機構如果失控會怎么樣呢?且不說NSA的政治目的,就說其實它是由機器大軍統治的,在NSA里,人工智能優于人類智慧。隨著NSA的發展壯大,“技術奇點”或許將不是一個空想。人類社會是否已做好接受這一事實的準備?
注:本文摘編自《美國國家安全局》,中信出版集團2019年3月出版,熊文芳摘編,刊發于《經濟導刊》2019年4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