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出口出現井噴式增長。出口占GDP的比重從1978年的不到5%一路增長到2006年的超過35%。出口向來被認為是中國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之一,也一度成為政策制定者和企業非常關注的目標。
其實,在2001年中國加入WTO之前,中國的國際貿易基本上保持著平衡,貿易順差占GDP的比重一直在-3%到3%之間波動。這意味著全球化促進了中國強勁出口的同時,也帶來了中國強勁增長的進口。中國加入WTO以后,受益于貿易便利和關稅下降,中國的出口增速顯著超過了進口增速,也為中國積累了大量的貿易順差和外匯儲備。至2008年全球爆發金融危機之前,中國的貿易順差占GDP比重接近10%,外匯儲備達到1.95萬億美元。
2008年是一個分水嶺。金融危機以后,逆全球化思潮涌現,中美兩國也出現了明顯的貿易摩擦。長期處于貿易逆差的美國突然發難,提高部分中國出口產品的關稅,打擊中國的制造業和科技產業。的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國以廉價勞動力作為稟賦優勢,出口多為勞動密集型制造業產品。然而,被稱為“世界工廠”的中國,出口的產品其實并不都是所有生產環節都在中國完成的。相反,中國很大一部分出口是其他國家的外包生產,也有一部分是外國企業來華直接投資生產后運向世界各地。雖然有聲音質疑中國這家“世界工廠”搶奪了其他國家的工作機會,但從理論上講,勞動力的垂直分工和國際分工可以促進整體生產效率。而如果中國不斷提高自身勞動力的效率,這對全球其他國家,特別是享受中國外包服務的國家而言是更有利的。
美國之所以仍然堅持各種手段的貿易摩擦,其真正擔心的并不是中國在傳統制造業生產效率的提高,而是擔心所謂的“薩繆爾森爭論”(Samuelson Argument)提到的現象:如果中國在原本自身具有比較優勢的領域提高生產效率,這對美國而言是有利的,因為美國可以通過更低的成本在中國采購或者享受中國的外包服務;然而如果中國在原本美國具有比較優勢的領域生產效率提高,那將因為和美國形成競爭而對美國構成持久性的傷害。
其實,中國在擔當“世界工廠”的幾十年里,雖然出口有了顯著的增長,但中國得到的附加值卻很低。拿美國的蘋果公司做個例子,雖然蘋果公司的采購和生產高度集中于中國,但由于在中國采購的部件并非核心零部件,生產也主要是組裝,中國在蘋果公司的價值鏈中只占很小一部分(不超過5%)。高附加值的部分仍然被美國境內的核心芯片和集成電路等部件,以及日本的一些光學設備等瓜分。中國迫切希望自己能夠在一件商品的國際分工價值鏈中站上頭部,因此近年來中國更加看重研發和科技行業,推出中國制造2025等規劃。
全球化發展至今,國際貿易早已不是過去的簡單的最終商品交易。它包含著產業鏈和供應鏈的全球分工。一件從中國出口的產品,可能包含著來自各個國家的增加值。中國進口的產品,也可能曾經在生產的某一個環節從中國出口過。世界就像一個大型的工廠,每個國家都在某幾條生產線上的某幾個位置。這正是全球化的效率和生命力。自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來,很多國家的生產反反復復停擺,不少行業的供應鏈被迫中斷。如何能夠發揮全球供應鏈的效率,同時減少因為過度依賴全球供應鏈而可能出現的風險,這是中國需要思考和權衡的課題。供應鏈像一張網,全球化讓這張網越來越密。無論是一些國際貿易政策,還是疫情,都不會阻止全球化的進程。
(張家瑞 寧波諾丁漢大學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