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殺害李大釗的兇手陳興亞這條線索，趙萬剛異常興奮，因為陳興亞才是除張作霖之外，最主要的兇手。擒賊先擒王，捉到這個最主要的兇手，才能告慰李大釗同志的在天之靈。

陳興亞，1882年生于遼寧海城縣騰鰲堡永安村。他科考中舉之后，任北京硫磺局秘書。1905年赴日考入日本振武學校陸軍憲兵練習所士官班，1907畢業回國，成為張作霖手下得力干將。1927年兼任京都市政公所會辦長。也是在這一年，陳興亞親自指揮軍警將李大釗抓捕殺害，也因此被提拔為陸軍中將。北平即將解放之初，陳興亞見形勢不妙，便悄悄逃到上海隱姓埋名。

而這條線索，要從百樂門一位叫麗麗的舞女給閨蜜一通電話講起?！鞍擅?，阿拉是麗麗，聽出來了？好好。儂好不啦？最近沒聯系你，是阿拉忙得一塌糊涂。忙啥子？找白相，出手闊綽的白相公。長得好不啦？不怎樣，像個土包子，肥豬，60好幾歲的老豬頭。說的東北大碴子話，老土了?？墒怯薪饤l和銀元，大把大把地給小費。住哪里？淮海路27號豪宅。富麗堂皇，皇宮似的。儂問上床了嗎？自然得讓他嘗到甜頭的。不然哪里來的金條匯老家。儂問啥，白相怎么來的金條，阿拉沒問過，一天他喝多了，跟阿拉說，北伐軍打來時，他把政府的金柜用起重機拉走了，藏起來了。不曉得有多少金條和銀元，反正他大把大把地給阿拉。親一口，一塊銀元。上床一根金條。還有一次嗨起來，他給兩根。儂問叫啥子？有時，他叫自己方老板，有時喝醉了叫陳老板，還啥子興亞大老板，管他叫啥子，金條就是硬道理。沒有拿過金條的百樂門小姐不可以叫小姐。哈哈哈！”

這通電話接完，電話那頭的阿嬌打給了北平的劉武夫人?！拔?，劉夫人嗎？阿拉是你的閨蜜阿嬌！儂好不啦？阿拉告訴儂，在淮海路27號豪宅里住著一個人。是百樂門麗麗的相好。她告訴阿拉，姓陳，陳興亞。自稱興亞大老板。儂不是要找陳興亞嗎？這下阿拉給你找到了！”

劉武夫人說：“謝謝儂，阿嬌?？烊缶?，不要讓他跑掉了?！?/p>

“要的，要的。阿拉這就去報警。就是告訴你知曉，阿拉曉得這是你的心頭??！不抓住他，不能讓李大釗瞑目，不能讓儂先生瞑目！”

“太好了，謝謝阿嬌。我也要報告北平公安局的趙萬剛警官，他負責這個案子！要把陳興亞押解到北平來，在北平接受人民審判！”

上海公安局一收到消息，馬上通知買了車票還沒有動身的趙萬剛一行三人。他們馬上會同上海市公安機關一個排的干警撲向淮海路27號獨棟小樓。但是，撲了一個空。但是在這棟豪宅里發現了陳興亞的私人用品，包括照片和一保險柜的金條和銀元。通過照片比對，可以肯定是陳興亞本人。

難道他逃了嗎？還是在外逍遙沒回來？那么哪里逍遙呢？去了百樂門？麗麗小姐？留下幾位干警在這里蹲守，其余的干警立即奔赴百樂門。全稱“百樂門大飯店舞廳”， 1932年，中國商人顧聯承投資七十萬兩白銀，購靜安寺地營建，外觀采用美國近代前衛的藝術建筑風格，號稱“東方第一樂府”。建筑共三層。底層為廚房和店面，二層為舞池和宴會廳，三樓為旅館。取名“百樂門”。 “月明星稀，燈光如練。何處寄足，高樓廣寒。非敢作遨游之夢，吾愛此天上人間?！边@是1932年上海百樂門舞廳剛剛建成時，上海灘傳誦一時的詩句。1933年開張典禮上 ，時任國民黨政府上海市長的吳鐵城親自出席發表祝詞，當時百樂門的?？陀袕垖W良，陳香梅與陳納德的訂婚儀式在此舉行，卓別林夫婦訪問上海時也曾慕名而來。該娛樂場由楊錫鏐建筑師設計。

舞池里燈紅酒綠，五顏六色的光旋轉著，洋溢著靡靡之音。干警搜查了一圈，沒有發現陳興亞的蹤影，也沒有麗麗。詢問了其他舞女，告知有一個東北佬摟著麗麗出了百樂門舞廳，叫了一輛黃包車，奔外灘去了。說是去照相。

上海外灘之大，要找個把人，確實如同大海撈針，沙漠尋草。趙萬剛三人便衣前往外灘。上海公安局的干警們向上級匯報后，增派人手，分段圍堵外灘。

上海外灘，位于黃浦江畔，即外黃浦灘。1844年（清道光廿四年）起，外灘這一帶被劃為英國租界，成為上海十里洋場的真實寫照，也是舊上海租界區以及整個上海近代城市開始的起點。外國的銀行、商行、總會、報社開始在此云集，外灘成為全國乃至遠東的金融中心。外灘矗立著52幢風格迥異的古典復興大樓，素有外灘萬國建筑博覽群之稱，是中國近現代重要史跡及代表性建筑。

解放了，外灘人群熙攘，各地游客、商人都喜歡到外灘照相。趙萬剛和上海公安同志們分段搜索了一天，沒有收獲。但是，還剩下麗麗這一條線索。他們打聽到麗麗在靜安寺一處亭子間的地址后，趁著夜色，敲門無人回應。門沒有鎖，推開進去發現，麗麗倒在地上。她的脖頸有被扼喉的淤青。趙萬剛摸了脈搏，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但感受到麗麗身上特有的香水氣息，很特別，可分為三個層次。前味，是香水最先透露的信息，也就是當人接觸到香水的那么幾十秒到1分鐘之間所嗅到的，直達鼻內的味道。中味，在前味消失之后品味到的特殊花香、木香，清新中含有濃郁，似有點微微的辛辣。后味，也就是 "余" 香。一種繞梁三日不絕的深度，香味持久，讓人幾天內都能回味到它持續的香味。雖然，趙萬剛不知道這是法國舶來品阿蒂仙，高級品牌香水。但是聞之難忘，而遠非上海本地產的菲凡思香水或廉價的花露水可比。

看來，陳興亞這個老狐貍，聞到了風聲，殺人滅口。線索又斷了。

走訪了附近的住戶，有人聽見半小時前亭子間麗麗的呼叫“別殺阿拉，金條不要了！”然后看到一個穿西服戴禮帽的男子匆匆跑出了里弄。趙萬剛等追了出去，上海這么大，夜色中，找人更加困難。將近半夜，沒有任何收獲。他們很是沮喪，近在咫尺，就是抓不到真兇，讓陳興亞這個惡貫滿盈的家伙又溜掉了。

在回錦江路旅社的路上，趙萬剛肚子疼，可能是剛才喝涼水出現了癥狀，就在路邊的短墻蹲坑如廁。那時上海的廁所都是一段小短墻，隔開男女，多面開放式的廁所。趙萬剛不僅不習慣如此開放式的廁所，還沒有帶手紙，就向如廁的另一位穿著中式襖的老頭借手紙?！按鬆?，您有多余手紙嗎，借我兩張?！?/p>

這個老頭從褲子兜里掏出了幾張餐巾紙，遞給了趙萬剛說：“拿去用，別說什么借。哪有人借后還手紙的?！币豢跂|北大碴子口音。

趙萬剛接過紙巾，發現是高級飯店的柔軟高級紙巾，而且香噴噴的，其香味和麗麗身上的法國阿蒂仙香水味道一模一樣，和這個中式褲襖的老頭身份很不符合?！瓣惻d亞？”趙萬剛突然想到這個人正是陳興亞！顧不得擦屁股，趙萬剛趁接紙的機會，順勢一拽，把中式褲襖的老頭按在廁溝里，喝道：“你是陳興亞！你被捕了！”

這個老頭“哎呦，你認錯人了，我姓方?！?/p>

趙萬剛說：“別裝了，你假裝姓方，隱姓埋名，你的手紙香噴噴的，和百樂門舞女麗麗的香水一樣。中式褲襖，怎么有高級手紙和香水味？一定是你剛殺了麗麗，脫掉了西裝，換了中式行頭！”

這個老頭不再爭辯了。因為確實是他掐死了麗麗后，把麗麗喜歡用的香噴噴的紙巾和幾根金條裝進了自己的口袋。沒想到，被這個嗅覺敏感武功高強的年輕公安識破了。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狡猾的老狐貍陳興亞被抓個正著。

帶回公安局審訊室。經審問，陳興亞對自己殺害李大釗一事供認不諱。還承認掐死了舞女麗麗，因為麗麗告訴他，她打電話給了閨蜜阿嬌有關這個有錢的東北白相公的事。他罵她大嘴巴，長舌婦，泄露天機，于是掐死了她。

趙萬剛請示了高峰，高峰非常高興，又增派幾名干警，前去會同趙萬剛等把陳興亞和雷恒成押解回京。

在回北平的火車上，陳興亞一會兒喊喝水，一會要上廁所。趙萬剛全程緊盯著他。見沒有別人，陳興亞說：“年輕人，你放了我，我給你金條?！?/p>

趙萬剛說：“別做夢了，金條救不了你的命。你殺害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李大釗先生，中國共產黨一定要你血債血償！”

陳興亞：“你一個月才掙幾個大子？連金條都不要。50根金條怎么樣，夠你出國買豪宅，過無憂無慮的好日子的?！?/p>

趙萬剛說：“你就是給我一百根金條，我也不要，如果放過你，全國500萬共產黨員不答應，全國人民不答應。無數先烈和死去的共產黨員不能瞑目。所以，一定要把你押回北平，接受北平人民的審判！血債血償！為了所有被你殘害的革命者和無辜的人，絕對不能放過你！”

陳興亞說：“年輕人，你再想想，什么事，都有價格，都可以商量。你別以為我忽悠你，我知道你們抄了我的家，就以為我就沒金條了，告訴你，老子有的是金條。絕不忽悠你，給你500根金條怎么樣？500根金條，買一條命，我在多家銀行都存有金條的?！?/p>

趙萬剛說：“別做夢了，等待你的只是接受審判和死刑！”

陳興亞知道遇到了軟硬不吃的共產黨員，只有死路一條了。從此不再說話。他變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屈指可數自己末日的行尸走肉。到北平后不久，陳興亞和那三個兇手經過審判，都被判處死刑。此是后話不提。

順便提一下另一位殺害李大釗的兇手王振南，浙江紹興人，自北洋軍閥至蔣介石政府，一直效力于舊司法界。在解放前的三十五年中，在反動的司法界一直充當虐殺革命烈士的劊子手。據有案可查的，直接受王振南迫害的共產黨員和非黨革命志士即達一百八十人之多，被殺害的有三十四人。新中國成立后，王振南潛伏上海6年之久，1955年12月終被緝獲歸案，經多次審訊，在大量的證據面前，才不得不低下了其罪惡的頭。1957年12月13日，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舉行公審大會，宣判王振南死刑，立即執行。在龍華24烈士就義之地，多行不義的王振南落得了可恥的下場。此是插話不提。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趙萬剛陪李大釗的五個子女李葆華、李星華、李炎華、李光華和李欣華，以及劉武夫人，再次來到李大釗和劉武的墓前，獻上鮮花。李大釗的5個子女和劉武夫人哭著說：“先生，你們可以瞑目了，兇手抓到了?！?/p>

趙萬剛說：“李大釗先生、劉武先生，你們放心，未竟的事業，后繼有人，億萬接班人砥礪前行，一定能完成你們未竟事業，我們要建立新中國，建設社會主義，為實現共產主義偉大理想而接續奮斗！”

聲音在墓地回蕩，在空中回蕩，在人民的心中回蕩。

2

辜梁見到趙萬剛又立功了，非常尷尬，無地自容。在辦公室樓道里，對趙萬剛說：“你厲害，我輸了。我說話算話，辭掉副科長職務，讓給你！我這就找領導辭職去！”

趙萬剛說：“我才不稀罕你的職位。我是對你的工作態度很不滿意。領導交辦給你任務，你不用心完成，讓革命先烈寒心。這是我最痛恨的！”

辜梁說：“我也著急呀，也想完成任務呀，可是沒有你那么多線索。我還是找喬劍辭職去吧。確實沒有臉面?！?/p>

說完，辜梁來到喬劍辦公室，喊了報告后，得到同意，就進了門，說明了來意。喬劍知道，目前的干部制度，能上不能下，如果沒有發生重大過錯，即使不稱職，只能繼續干，作為上級領導只能督促其改進，還不能直接撤了，干部任免制度就是這樣，確實對無作為者比較寬容。

喬劍說：“你也真是的，我們一直在給你立功的機會，你一寸功也立不起來，讓我們失望。接下來的任務，還有很多，你一定要好好反省一下，為什么趙萬剛屢建奇功，你恐怕還是工作態度，遇到困難就畏手畏腳，對上級交辦的任務執行不到位，打折扣。往大了說，政治立場不堅定，對敵人沒有徹底清除的決心和意志?！?/p>

辜梁說：“我接下來一定要立功，要立大功，一定干出比辜趙萬剛更大的成績來！請領導看我的行動吧！”

喬劍：“別光說不練，天橋的把式?！?/p>

辜梁說：“下次一定練真把式?！?/p>

喬劍問：“你和高麗萍接觸得怎么樣了？”

辜梁說：“彼此印象還不錯，可以接著接觸。謝謝大媒人！”

喬劍說：“為了成家立業，你也必須干出點成績來，不然你怎么娶媳婦?走到哪，都讓人看不起！我這還有一堆事情，你先出去吧！”

“是！”辜梁走出喬劍的辦公室。

3

鑒于辜梁不堪重任，趙萬剛又屢建奇功，高峰副局長又交代給趙萬剛一項重要任務，就是何思源病了，住在普愛醫院，趙萬剛對普愛醫院熟悉，由趙萬剛負責何思源先生在醫院治療期間的安保。高峰下了死命令，務必保衛這位前北平市市長的安全，他對北平和平解放做出了巨大貢獻，是準備參加政協會議和開國大典的政要，也是敵特重點刺殺的主要對象之一。

趙萬剛勘察了普愛醫院，這是一座六層樓，居高臨下，附近沒有制高點。而主樓和配樓形成L形狀，西拐把頂樓最安全，建議把何思源先生的病房設在那里。西拐把六層只有一個出入口步行樓梯，設置了四人崗，每四小時換一班崗，一個加強班的警力。醫院內設有流動哨，便衣警察。務必做到內緊外松，不出紕漏。

很快，辜梁得到了消息，約高麗萍在家屬院拐角見面，他計劃安排高麗萍前去行刺。高麗萍立即反對：“你怎么不讓李慧去？對，她現在是陳雨露，讓她去？我這里走不開，我要伺機暗殺高峰還有喬劍。不要再給我增加額外任務了?！?/p>

辜梁說：“服從命令。陳雨露要刺殺的可是兵團副司令，比你要刺殺的官大，更重要?！?/p>

“你怎么不讓北平站其他隱藏小組去？”

“聯系不上，只有一個第十一組在執行更重要的任務。抽不出人手了?！?/p>

“不去，沒有退路的行動根本不是行動，而是自殺！要去你自己去！”

辜梁著急地說：“你對普愛醫院最熟悉，撤退路線，你自己想。任務交給你了，你是方案A，必須完成。我也通知十一組派人執行方案B！”

正說著，辜梁看到高峰向家屬院走來，躲避不開了，就一把摟住高麗萍親嘴。

高峰看到了說：“哦，你們倆談戀愛呀。年輕人，悠著點，注意影響?！弊哌^他們倆，向家里走去了。

對辜梁的親昵行為，高麗萍似有些小激動，但知道命令已下，軍令難違。就推開了辜梁，說：“我要暴露，第一個先把你供出來，占我便宜，還把我推進火坑?！?/p>

辜梁說：“我現在被人緊盯著，不然我肯定去執行方案A。我回去了，別讓他們起疑心，因為總有人在盯著我。執行命令！”

4

而趙萬剛眼中的何思源，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學者型老人，戴眼鏡，文質彬彬。因頭暈，心血管疾病引起，住院治療。好在問題不大，由惠長生院長和惠嘉欣大夫親自精心醫治，很快就解決了問題。在病房靜養?；菁涡来蠓虿蛔屗磿磮?，可是他哪里肯聽。正在這時，趙萬剛來巡視，也勸：“何老，您就好好休息幾天，然后再看書看報也不遲?！?/p>

何思源說：“現在第一屆政治協商會議即將召開，開國大典即將舉行，每天都有新變化，我不看書不看報就跟不上形勢了?！?/p>

趙萬剛說：“您為北平和平解放做出了巨大貢獻，就該好好歇歇?！?/p>

何思源說：“那是全體北平人民的選擇，我只是代表他們去談判而已。不能把功勞記在我頭上?！?/p>

惠嘉欣大夫說：“您的夫人是金發碧眼的法國人，是您先追求的她，還是她追求的您？異國戀？”

何思源，字仙槎。1896年，何思源生于菏澤一個歷代書香的官宦之家。1915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北京大學。五四運動中，參與了火燒趙家樓的壯舉。1919年冬，何思源官費留學歐洲，攻讀政治經濟學和哲學。在美國芝加哥大學獲經濟學碩士學位，再入法國巴黎大學學習經濟學。在巴黎讀書時，結識了法國南部城市波爾多女子宜文妮·詹姆斯（中文名何宜文）。相互產生了愛慕之情。1926年，何思源回國，在廣州參加了北伐軍，任政治部副主任（主任為周恩來）。1927年，何思源隨北伐軍到達上海。何宜文大學畢業后，到中國與何思源結婚。

何思源說：“愛情無國界。宜文妮讓我傾倒不僅僅是她的美麗，而是堅強。她來中國和我結婚，后來我們有了四個孩子。在抗日期間。我在山東組織抗日。她帶著四個孩子在天津意大利租界。日本鬼子和意大利人合謀，把她和四個孩子都綁架了。要我投降。我當然不答應。我非常擔心她和孩子的安全。但是她非常鎮靜，安撫孩子不要怕。你們的爸爸一定會想辦法來救我們出去。正是她的堅強，成為孩子們的主心骨?！?/p>

趙萬剛和惠嘉欣都知道這段故事。1942年，日軍抓不住何思源，竟通過意大利租界劫持了他的夫人和孩子做人質。他們威脅何思源，如肯投降，南京的部長、山東的省長任他選，否則就處死他的太太和孩子。是繼續抗日還是保家人性命？讓他為難。何思源以民族大義為重，絕不向敵人示弱。何思源想到，夫人何宜文是法國人，法國政府不會袖手旁觀，這就牽涉到中、日、意、法四國，況且國際公法有禁止用婦女、兒童作為人質的規定。他決定將此事鬧大，引起國際輿論關注，形成國際糾紛，讓日本人不敢輕易下毒手。

何思源一面電告國民政府，要求政府通過外交途徑向意大利政府提出嚴重交涉，抗議意大利政府為虎作倀，把自己租界中的良民引渡給日軍。一面廣造輿論，指斥日軍不顧國際公約，在戰爭中以婦女兒童作為人質的暴行，嚴正聲明意大利租界當局參與了這一暴行。何思源還把魯北各地的意大利傳教士和修女都逮捕起來，迫使日本人放了妻兒。結果在法國、意大利和中國的共同出面下，岡村寧次親自給山東省日軍司令土橋下令放人。

趙萬剛：“您娶外國人做媳婦，外國人不是一直看不起中國人嗎？認為中國人是東亞病夫！”

何思源說：“舊中國積貧積弱，鴉片戰爭，帝國列強把鴉片強行輸入中國，不少中國人吸鴉片。所以，被西方人稱之為‘東亞病夫’。我這次為政協會議的提案，就是徹底鏟除鴉片，闡明鴉片的危害，杜絕一切毒品。有鴉片等毒品存在，中國就強大不起來！”

惠嘉欣大夫說：“您說的太對了。新中國必須鏟除鴉片。我有一份資料，給以給您參考。一般而言，最初幾口鴉片的吸食令人不舒服，可使人頭暈目眩、惡心或頭痛，但隨后可體驗到一種伴隨著瘋狂幻覺的欣快感。但如果吸太多，則變得瘦弱不堪，面無血色，目光發直發呆，瞳孔縮小，失眠，對什么都無所謂。長期吸食鴉片，可使人先天免疫力喪失，因而人體的整個衰弱使得鴉片成癮者極易患染各種疾病。吸食鴉片成癮后，可引起體質嚴重衰弱及精神頹廢，壽命也會縮短;過量吸食鴉片可引起急性中毒，可因呼吸抑制而死亡。而中國的清朝就經歷英國向中國的鴉片侵略，中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中國人被稱‘東亞病夫’”。

趙萬剛說：“我也調查過，‘七七事變’后，日本侵略者在東北、華北及北平市內外大開大煙館和制造白面（可卡因）工廠。據史料記載，僅北平地區至少有3000家以上的土膏店，遍布四九城乃至鄉村。日軍在炮聲中不斷制造大批的大煙鬼，日本人開辦的土膏店公開販毒，還外帶發放高利貸，一些意志薄弱之人吸毒上癮后，不能自拔，只能借永遠還不上的高利貸，而后傾家蕩產，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有些人成為大煙鬼之后，在貧寒交加中成了倒臥兒，凍死在街頭巷尾，屢見不鮮?！?/p>

惠長生院長走過來，聽到這個話題，十分激動地說：“這個我知道。當時北平3000余家大煙館中，除大多為日本人所開外，有些則是朝鮮人經營。主要開在前門外、崇文門內一帶。這種大煙館十分闊綽，柜房、煙室、廚房應有盡有。小的大煙館稱白面房子，其服務對象主要是蹬三輪、拉洋車和做小買賣的城市貧民。當時北平日報登過，在東四豆腐巷（今多福巷）內有一大煙館，老板是一個日本退伍軍官，他在喜峰口戰役中被手雷炸掉了一條腿，在軍部支持下開了只賺不賠的大煙館。這家大煙館因在開業的第三天，有一對中國老年夫婦相擁在門口吞食‘煙膏子’自殺而成為‘頭條新聞’。老倆口是開豬肉杠的，較為富有，他們的獨生兒子嬌生慣養，就是因壞人引誘抽大煙傾家蕩產，家業沒了之后，兒子犯癮沒錢就投了故宮筒子河，走投無路的老倆口在大煙館門前自殺，亦算是對日本人的一種血淚抗議?！?/p>

何思源說：“看來我們有共識??！鴉片的危險很大，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危害上層，浪費金銀?；实?、親王、貝勒、皇后、公主、太監、高級官僚、高級文人都孜孜不倦地吸食鴉片，鴉片成為上流社會的時尚。二是，危害下層，削弱國力。三是敗壞社會風氣，四是讓不少中國人傾家蕩產、健康受損。因此，新中國必須嚴禁鴉片和毒品，取締大煙館和地下暗館子，禁止買賣鴉片。禁止生產和種植罌粟！如果控制住了毒品，新中國的中國人，就能夠真正站起來，個個強健，不再被稱為‘東亞病夫’?！?/p>

惠嘉欣說：“您的見解深刻，議案提案有力度。我還希望您能寫個提案，就是婦女不要再纏足裹小腳了。您夫人是法國人，沒有裹小腳，您一定支持婦女不再纏足吧？”

惠長生院長說：“我是醫生，我認為纏足對婦女傷害太大。用布將女性雙腳緊緊纏裹，使之畸形變小。一般女性從四、五歲起便開始纏足，造成骨骼變形，走路不穩，弱不禁風。肩不擔擔，手不能提籃。實際上，造成億萬中國婦女成為終身殘疾人?！?/p>

何思源說：“我夫人沒有裹小腳，我家的閨女沒有一個裹小腳的。確實，纏足是中國一種陋習。纏足起因大致有三：一是統治者的意志。宋朝皇室與宋朝上層是最早開始纏足的。由于皇帝和官員認為小腳是美麗的，愚昧的民間也就視小腳為美，乃至把小腳喚作‘三寸金蓮’。在當時的人看來，小腳就是‘女性美’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二是封建禮制，父權制社會男尊女卑傳統習俗增強到一定程度的產物。三是迂腐文人的推波助瀾。有那么多騷人墨客興趣盎然地作詩作詞作賦，不嫌耗時不惜筆墨地撰寫文章，細細品評，惟恐不能將玩小腳的美學成分和調情寫不盡興。清朝被推翻后，孫中山正式下令禁止纏足。到了‘五四’時期，纏足更成為各派革命運動和激進分子討伐的對象，陳獨秀、李大釗等人都曾撰文痛斥纏足對婦女的摧殘和壓迫。即將成立的新中國，一定要徹底廢止纏足惡習被，中國的婦女才得到了徹底的解放！”

惠嘉欣說：“太謝謝您了，說出了我們婦女的心里話。哦，您看，我們都聊興奮了，耽誤了您休息。您好好休息吧。過兩天，我把有關鴉片毒害國人的文字材料和婦女纏足的危害等材料給您拿過來。不過，這兩天，您要靜養！”

說完，她拉著父親惠長生還有趙萬剛走出了病房，并關上了門。他們三人互道辛苦，各自離開了。

在樓道里，趙萬剛查了崗哨情況，要大家精力集中，千萬不可大意。然后，趙萬剛下到一層廚房，查看廚師的情況。病號飯，是由這里的廚師做，把好每一道關，并設置了嘗菜環節。趙萬剛這個“銀筷子”就是嘗菜員，只有他吃了沒有問題，才可以拿給病人吃。送菜時，由警衛戰士全程護送，嚴防中途掉包。

如此嚴絲合縫的安保系統，讓前來偵察的特務高麗萍感覺到無計可施，而唯一出入口的四道門崗，也打消了高麗萍假扮醫生護士混進去的念頭。那是不可能的，每道崗都查驗身份，絲毫不馬虎。高麗萍在醫院轉悠了半日，也沒有想出辦法。

趙萬剛在一層走廊發現了高麗萍，覺得這個女人怎么這么眼熟？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但這女人的眼神，讓趙萬剛過目難忘。他主動走過去問：“這位女士，您是來看病，還是找什么人？”

高麗萍盡管用易容術從村姑惠英子搖身一變為城市漂亮小姐、時髦女郎，但是見到趙萬剛這個曾破壞了她毒害惠院長計劃的人，心有余悸。知道這個武術冠軍不好惹，最好躲過去再說，就回答：“我來找我姑姑，她可能看完病，離開了。找了一圈都沒有，肯定是回家了。我回家看看去?！闭f完，鎮靜地走出了醫院。趙萬剛從她走路的背影和姿態，仿佛像是惠英子！他追了出去，發現高麗萍已經不見了?？紤]到何思源先生可能有危險，他馬上回到六樓，查看何思源的病房，一切正常，他才稍微放下心來。

5

張長江領導的第十一潛伏小組，接到“禿鷹”下達的刺殺何思源的指令后，派人來醫院偵察，發現無機可乘。后來，發現醫院后門有人挑擔送菜到廚房，覺得是一個機會?；厝ド塘?，制定了方案，在菜籃青菜中藏炸彈，如果能混進廚房，制造爆炸，然后派殺手趁亂沖上六樓，干掉四個警衛，也許可以給何思源致命一擊。撤退路線是從六樓上房頂，拋下繩索，從房頂下到小樹林，那里有下水道井口，從下水道撤退，可以逃脫公安的地面圍堵和追擊。同時，在醫院花壇中設置第二枚定時炸彈起爆，造成混亂，掩護殺手撤退。方案幾經討論，認為完美，可以實施。除殺手必須是組內一等一的高手外，瞬間可以干掉樓道里的四個警衛，而兩個放炸彈的人，最好找生面孔，不認識小組其他成員，最好是外圍特務。即使被抓，也不至于全組覆沒。于是，第二天，他們在半路攔截了給醫院送菜的挑夫，給了他幾塊大洋，打發其走掉，讓外圍特務換上挑夫同樣的衣著，挑著菜擔子來到了醫院后門。

而這一天，高麗萍也出現在醫院。她通過昨天的勘察，發現趙萬剛布置的安保體統毫無紕漏，無縫可鉆，徹夜不眠，終于想出了一套方案，白天隨人流混進醫院主樓后，直接上房頂，等到中午暴曬人們都不大會抬頭向上看的時候，從房頂垂繩子緩緩墜下，通過玻璃窗，用無聲手槍射殺何思源。然后，從繩子墜下到醫院的小樹林中，那里有一口下水道井口，從下水道撤退。

第二天上午，一個挑著兩筐菜的農民來到醫院后門口，說要找后廚的采購員李師傅，給送菜來了。

當時的普愛因為住了大量病人，每天需要準備很多蔬菜，采購員李師傅確實約了多位當地的菜農來送菜。負責后門口的哨兵對這兩筐菜進行了仔細檢查，沒發現什么問題，便讓這位農民進去。

趙萬剛正從廚房出來，想看看后門崗哨的情況，看到菜農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正準備向里面走。突然被趙萬剛攔住了他！“你站住，別動，舉起手來！”

原來，就在他抬手擦汗的時候，他白嫩的胳膊露了出來，被眼尖的趙萬剛一眼看到。一個在田里辛勤勞作的農民怎么會有這么白嫩的胳膊？趙萬剛及時反應，將他帶到值班室審訊。

面對趙萬剛的逼問，這位“農民”明顯慌了，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就在事情即將敗露之時，他竟然拿出藥片企圖服毒自殺……

公安人員迅速將其制伏，在他的后腰上搜出用膏藥貼在身上一枚定時炸彈。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受國民黨特工頭目的命令，混進這里執行暗殺任務的。他的上級是劉師傅，家住門頭溝。趙萬剛向高峰匯報了這里的情況，高峰另派人手去門頭溝抓捕劉師傅不提。

而在此時，醫院的花匠正準備給花壇澆水，發現一個人埋頭在花壇里干什么，就大聲呵斥他不要踐踏花壇，馬上離開。這個人離開后，花匠用水管子給花壇噴灑水，大水漫灌，澆透了，使得這個特務剛藏在花壇中的定時炸彈進水失效。

預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節選自知乎連載長篇小說《揚眉出劍》作者 王永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