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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狡猾的特務秦應麟被捕后問題交代得如何呢？是否全招了？還是有所保留？

趙萬剛出色完成了破獲國際特務、結束了公安部借調任務后，回到北京市公安局。聽說喬劍的夫人閆小妮生了一個女兒，向喬劍表示恭喜。同時，讓妻子艾梅前去賀喜，送去一籃子紅皮雞蛋。這是北京女人坐月子的最好禮物。

趙萬剛除了向領導匯報工作，還念念不忘被他抓過的最狡猾的特務秦應麟。他問高峰和喬劍兩位領導：“秦應麟的審訊工作順利嗎？他有沒有交代他和池峰城將軍還有徐宗堯的事？”

高峰和喬劍相互看了看，似乎有些歉意。高峰說：“對呀，這牽扯到這兩位將軍的清白。專案組沒有專門就這個問題具體深入展開，這應該是一個專項調查，兩位將軍還在獄中，一直申訴，認為是有人故意陷害。這個問題十分嚴重，非常重大。這樣，你繼續主導完成這個未審結的專項調查案子吧?！?/p>

就這樣，趙萬剛坐鎮重新審理秦應麟案。開始了梳理卷宗，發現了疑點，于是重新提審秦應麟。景文彬做記錄。

此時的秦應麟，早沒有了往日的帥氣，滿臉皺紋，鬢角出現了白發，甚至開始駝背了，一副被霜打蔫了的頹態。對重新提審，他很不理解，一直在說：“該交代的我都說了，沒有任何隱瞞，還想讓我說什么？也沒什么可說的了?！?/p>

趙萬剛問秦應麟：“你真的沒什么可說的了嗎？給你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對你這樣的老特務，只有徹底認罪伏法，才有希望得到寬大處理。把你知道的別的特務、反革命分子的情況也都寫出來，才是你為自己提供減刑的證據。還有，你在1949年2月2日下午是否到過池峰城將軍家中做客？當時在座的還有徐宗堯？”

秦應麟答：“是，是，我寫，我徹底交代。您說的1949年2月2日下午，我想想，我好好想一想，過去那么久了你猛然一問，我得回憶一下，算算日期……”

正在此時，北京東部發生了兩聲巨大的爆炸聲，聲音之大，打斷了趙萬剛對秦應麟的審問，震得房子直往下掉土。秦應麟以為是美國飛機來轟炸，趕緊往桌子地下藏。

幾分鐘后，有警員跑過來說：“趙副大隊長，高峰副局長讓你馬上去他的辦公室，這里的工作先停一停?！壁w萬剛知道出事了，放下手頭的審訊工作，馬上到高峰辦公室去接受新的緊急任務。

2

而此時，毛主席和周總理正在出席在中南海懷仁堂舉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委員會第二次會議。出席此次會議的有全國委員會委員一百四十九人。列席會議的有由全國委員會常委會協商特別邀請的人士三十八人，地方政治協商委員會推派的代表四十六人，以及中央人民政府各部門負責人，全國委員會工作人員，地方人民政府負責人，人民解放軍軍區與直屬兵團負責人，駐外國的代表使節共一百六十四人。會議全體一致在原則上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草案。會議接受中國保衛世界和平大會委員會的建議，通過了號召全國人民展開保衛世界和平簽名運動的辦法。

所有與會代表都被巨大的兩聲爆炸震得一怔，紛紛議論“出了什么事？哪里爆炸？”“好像是東邊傳來的爆炸，市區內，離這不遠?！薄耙欢ㄊ菄顸h特務又來搗亂搞破壞?！?“剛剛建國才一年，各種敵特破壞層出不窮?！?/p>

這時毛主席處事不驚，冷靜而平淡地繼續主持會議：“大家請繼續發言?！倍芸偫韯t眉頭緊鎖，表情嚴肅，立即吩咐人去查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況。

10分鐘后，工作人員前來匯報：“朝陽門外大街17號，輔華記礦藥廠發生爆炸，傷亡和爆炸原因暫時不詳”。

周總理匆匆離開會場，打電話給公安部，十分震怒，指示公安部立即徹查此案，一定要弄清楚爆炸的真相，如果真是敵特分子蓄意破壞，必須嚴懲不貸。

高峰、喬劍、趙萬剛帶公安干警火速趕赴了現場。救護車、救火車鳴笛，警笛呼嘯略過長安街。無數輛消防救火車和醫護救護車載著大批消防隊員和醫生護士趕到了現場。

此時的朝陽門外大街黑煙籠罩，火光與濃煙直沖云天。東起朝陽區工人俱樂部，西至神路街口，南起天福巷，北達朝外大街，整個地區被爆炸沖擊波破壞得一片狼藉，許多建筑物玻璃都碎了，其爆炸產生的當量相當于 200 噸 TNT 炸藥，猶如地獄般恐怖。其破壞程度相當于一場中型戰役。

消防隊員緊急滅火，醫務人員緊急展開救治。據統計，爆炸使輔華合記藥廠職工以及附近群眾共計39人罹難，400多人不同程度受傷，400多間房屋被毀，這是新中國成立后，首都發生的最慘重的一起事件。

高峰、喬劍、趙萬剛帶領17名公安干警在現場展開工作，17人分成兩個小組，第一小組進行現場勘查，第二小組進行周邊走訪。

喬劍領導的第一小組在現場提取到一種白色物質，懷疑是白磷。這種物質暴露空氣中在暗處產生綠色磷光和白煙。白磷在空氣中燃點約40℃著火，在干燥空氣中燃點則稍高一點，43℃左右。

協同工作的蘇聯爆破專家馬特維耶夫對高峰說：“我初步認為是雷管包裝點的爆炸引起了炸藥包裝點的爆炸。是人為破壞。要么是定時炸彈爆炸。要么是白磷等燃點比較低的自燃物爆炸引起的，因為在爆炸現場找到了一些白磷的殘留物。所以，要對這些殘留物進行化驗分析?！?/p>

趙萬剛負責的第二小組查訪目擊者，對在場幸存的職工進行了一一詢問。發現這家礦藥廠是軍工廠，專門生產抗美援朝所需要的炸藥包和雷管的，還生產導爆索、傳爆管。蘇聯專家匆匆查看了現場，就斷定說，起爆中心肯定在雷管車間。當時雷管車間有10多人在流水線上生產。與之相距30米是炸藥包裝點，也有10多人在這條流水線上包裝。

趙萬剛這個調查組通過走訪群眾發現，被炸死的這些人，都是工廠里的信得過的員工，雷管車間和炸藥車間都是生產一線，每個人的政審材料都是過關的，其中黨員和團員占絕大多數。廠長、書記也在雷管車間一線帶領大家加班加點，保證及早為志愿軍戰士提供戰斗用的爆破產品，結果都犧牲在里面了。400多人受傷，大都在雷管車間和炸藥車間之外，因爆炸的沖擊波導致房屋倒塌或被磚石、木屑碎片擊中而受傷。

詢問了大門口的門崗和值班人員，都反映沒有任何外來人員進入，此處為軍事管轄重地，進出人員檢查十分嚴格，必須持有本單位出入證。進出都有安檢，有機器安檢和人工安檢三道崗，如果有人攜帶定時炸彈進入廠區，是絕對會被安檢出來的。雷管庫房和炸藥庫房是絕對分開的，既有隔離區，還都設有避雷針等裝置。所以，遠離車間的厚重水泥建筑物儲存炸藥庫房和雷管庫房，并沒有引起爆炸，否則后果更加不堪設想。

趙萬剛詢問了雷管車間和炸藥車間的操作流程和安全生產條例，都很完備，甚至還有不許穿帶釘子的鞋、不許攜帶金屬物體進入車間、不許攜帶火柴、打火機、易燃易爆品進入車間，搬動產品時要輕拿、輕放、避免拋擲、摩擦、擠壓、碰撞、敲打等等。

沒有外來人員，本廠人員又都是政審合格人員，那么怎么會引起這么重大的爆炸呢？是特務破壞，還是事故？各種可能性都有，需要一一排除。

3

蘇聯專家馬特維耶夫曾獲得過蘇聯英雄的稱號，在1942年夏天，他率領蘇聯紅軍，在克里米亞戰場的塞瓦斯托波爾保衛戰中，利用大炮和炸藥包等，阻止德國向塞瓦斯托波爾進軍中發揮了特殊作用。作為關鍵性防御工事的指揮者，他帶領數量不多的紅軍戰士一直堅守在60高地之上，也被德軍稱為“撼不動的斯大林要塞”。戰后，他進入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爆破專業，成為當之無愧的爆破專家。既有理論，又有實踐經驗。此次作為中蘇建交后第一批專家援華而來。

馬特維耶夫呈交的報告，白紙黑字寫道：人為破壞，攜帶白磷進場，引起的爆炸。第一次爆炸是從雷管車間發出的，緊接著，第二次爆炸是炸藥車間，炸藥車間內有近200噸黑火藥，所以爆炸威力巨大，破壞性極強。

公安部督導的專案組連夜召開案情分析會議。為了進一步驗證馬特維耶夫報告結論，專案組成員將爆炸現場的提取類似白磷物送到清華大學進行成分分析。結果不是白磷，而是芒硝碎末，是炸藥車間的原料之一。首先就基本排除了人為放置白磷的可能性。也排除了有人攜帶定時炸彈進入車間的可能性。

蘇聯爆炸專家馬特維耶夫對這樣的結果很是失望，但是，不得不以實事為依據，在科學面前，任何推測，都站不住腳，必須通過證據證實，才能證明推測的準確性。但他持有保留意見，他說：“即使不懂爆炸的人閉著眼睛都可以想到這樣大的爆炸，一定是人為破壞！這個壞人，一定要找到，也許已經被炸死在車間里了?！?/p>

趙萬剛領導的小組，加緊對死者和其親屬關系一個一個排查，事關重大，謹慎對待每一位死者。經調查發現，每個人都沒有犯罪動機，沒有敵特背景，越排查，越覺得死者中都是清白的，不可能蓄意制造爆炸。那么，趙萬剛小組認為，靜電引起事故的可能性比較大。所謂靜電，就是一種處于靜止狀態的電荷或者說不流動的電荷。人的衣服材質如化纖材質和其他材質的摩擦，很容易產生靜電。而靜電有可能導致易燃易爆的炸藥產生爆炸，然后引發雷管車間爆炸。當然，這只是推測，需要實物來證明。

令蘇聯專家馬特維耶夫不滿意的是，中方專案組越來越傾向于從技術角度和邏輯推理這兩個方面排除人為破壞這個因素，越來越傾向于生產環節發生事故的可能性。就是當班進入車間的人，是否嚴格遵守操作流程，是否按規定不攜帶違禁品進入車間，是否輕拿輕放等等?？墒钱斕焐a車間所有工人都已經遇難了，線索中斷，一時間案情陷入了死局，到底是什么引起的爆炸呢？

4

趙萬剛請北方交通大學實驗室對靜電進行模擬實驗，看看什么條件下，可產生強大的靜電，可引起炸藥粉塵爆炸。

正在此時，北京市公安局電訊偵查技術人員截獲了兩封來自臺灣的密電，一封是段云鵬給毛人鳳的電報，聲稱是他領導的大陸潛伏組完美引發大爆炸，請上級獎勵。而另一份密電正是國民黨保密局局長毛人鳳發出來的，傳達蔣總裁嘉獎令。祝賀你組織實施的北平爆炸行動成功。局座奉總統之命予以嘉獎。

緊接著，臺灣的報紙、廣播大肆吹噓報道了這次北平的爆炸案就是段云鵬策劃并組織實施的。為此蔣介石總裁在臺灣總裁官邸接見了段云鵬，獎勵他3萬美元。授予他“六等云麾勛章”，云云。

但是，接下來電訊偵查人員截獲了毛人鳳給天津和上海特務的密報，要求他們查明北平爆炸的原因和技術參數。這說明，毛人鳳對段云鵬貪天之功為己有產生了懷疑。

專案組組長高峰立刻再次抽調8個經驗豐富的情報工作者組成二號專案組，專門針對這幾封密電展開調查。

經過專案組人員的仔細分析，發現段云鵬和毛人鳳都對爆炸原因和技術參數并不了解，要求幾個大陸潛伏組去查明真相，從而推斷出段云鵬領導的潛伏特務引發的這爆炸的可能性不大。段云鵬雖然幾次來到北京，陰謀刺殺我中央領導人，但是都沒有得手。將近一年的時間，他都沒有做出什么像樣的成績來。北京、天津的特務發給段云鵬的電報中云：爆炸參數不清楚，平津潛伏組無人參與，爆炸案始作俑者疑另有其人。

但是，此時蘇聯爆炸專家馬特維耶夫拿到臺灣和蘇聯的報紙后，找到高峰、喬劍說：“我堅持我的觀點，是人為引起的爆炸，你看臺灣的報紙都刊登了，是段云鵬所為。我們蘇聯的中央日報也轉發了臺灣這條消息，是段云鵬領導的大陸潛伏組在北京搞破壞，引起的大爆炸?！?/p>

高峰和喬劍只好先表示謝意，請專家好好休息。然后召開專案組會議，大家一致認為，這幾封密電，是為了干擾公安部門的辦案視線；同時想夸大國民黨保密局在大陸存有潛伏實力，破壞力極大，給新生的紅色政權和剛安定不久的老百姓以震懾，這就是蔣介石、毛人鳳和段云鵬的如意算盤。

這時，趙萬剛請北方交通大學實驗室對靜電進行模擬實驗有了結果，衣服的靜電可產生火花，如果工作人員穿戴化纖衣服，經過摩擦會產生靜電。當然如果違反安全生產流程，比如帶進金屬物質，摩擦或掉在地上，也可以產生火花，足以引起爆炸。最終，專案組確定了爆炸案并非特務所為，而具體原因則更傾向于是靜電引起的安全生產事故。

5

靜電這個假設是成立的，但是需要現場遺留的物證來證實。高峰和喬劍、趙萬剛商量一下，立即決定重新勘察爆炸現場，并且聘請中國爆炸頂級專家來進行現場勘察。同時，趙萬剛領導的小組，再次訪問了解情況的幸存者，力圖找到安全生產環節的隱患。

中國武器發明家和爆炸專家吳運鐸先生被請來了，這位英雄，被稱為“中國的保爾·柯察金”，剛從蘇聯接受醫學治療回國。在戰爭期間，他為了發明我軍急需的武器，身體多處受傷，眼睛一度看不見了。1949年初，中央領導安排他去蘇聯治療，在蘇聯的一年多時間里，治好了眼睛，治愈了因彈片給身體帶來的嚴重傷害。因新中國建設和抗美援朝的需要，他堅決要求回國參加工作，而提前結束了醫療治療和康復療養。如今，首都發生了爆炸，他這個爆破專家根本坐不住，親自帶領助手，經過仔細地勘察、分析、以及大量的模擬實驗，和專家組一起得出結論，是成品炸藥包裝車間先發生爆炸，而后引發的雷管車間爆炸。

這就與蘇聯專家的結論截然相反，此結論一出，整個專案組大為震驚，于是偵查的重心，不再是雷管車間，而是迅速轉移到炸藥包裝車間。

趙萬剛配合吳運鐸等專家反復在炸藥包裝車間尋找蛛絲馬跡，最后發現了四枚銀元，半熔化在一起、嚴重變形，漆黑如碳。按照安全生產流程，這樣的金屬物品是不應該帶入生產線的，如果跌落地上或在衣兜里產生摩擦，就極容易產生火花，引發爆炸。

那么，這幾枚銀元是誰的？怎么帶入車間的？為此，趙萬剛帶領小組成員挨個詢問與爆炸車間有關系的幸存者。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名重傷的幸存者，一位老工人證實，當天，他還給了炸藥車間范振光4枚銀元，此前他曾向范振光借過錢。

老工人把銀元交給范振光的時候，曾經一再叮囑他，嚴格遵守安全生產流程，一定不要把銀元帶入生產線車間，要將銀元放在保管箱里，否則帶入車間的話非常危險，范振光也一口答應了下來。

那么查找車間旁休息區衣帽間的工人存儲箱，盡管坍塌，但是，鐵質存儲箱還在，在范振光衣帽存儲箱里并沒有發現那4枚銀元，由此推斷，車間工人范振光并沒有按照安全生產流程把銀元放在存儲箱里，而是攜帶在身上，放進了衣兜里，并進入生產線勞作?；蛟S銀元不慎跌落而產生火花所致。

吳運鐸說：“先不急下結論，先實驗一下銀元在兜里碰撞，隔著衣服，能否產生火花，如果產生火花，有衣服兜布料隔斷，能否引發附近的炸藥粉末爆炸?！?/p>

于是，在吳運鐸的主持下，模擬實驗在他的武器實驗室由助手們反復進行?？梢源_認，在衣服兜里，四枚銀元在人體勞作的動作中會亂蹦，相互產生摩擦，發出火花。而火花在反復摩擦中，會透過衣兜布料，最后在勞作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繼續摩擦而產生的火花引起附近的炸藥粉末閃爆。

至此，整個案件終于真相大白，這是一起由于工人不遵守安全條例和流程，違規私自攜帶違禁金屬制品進入車間，或由于銀元摩擦產生的火花引發閃爆。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銀元不慎掉落地面產生火花引起的特大爆炸案。但是銀元跌落在地上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因為四塊銀元半熔化在一起，如果跌落，會散落四方，不可能緊密挨在一起。唯有受到衣服兜的限制，才可能出現緊密挨著的現象。

高峰、喬劍、趙萬剛感謝吳運鐸嚴謹的科學實驗。并采納吳運鐸先生的建議，向中央和國家有關部門建議，危險品工廠，如炸藥工廠、化學工廠等，一定要遠離市區，遠離人口稠密的地方，最好在深山里。否則，一旦發生事故則后果不堪設想。

此案子雖然結了，可以給黨和國家一個交代了，但是由此引起的教訓確實慘痛的，損失是巨大的。

6

蘇聯爆炸專家馬特維耶夫對案件就這么告破了，覺得不可思議，不相信這個結論，依然堅持人為破壞的觀點。

為了平息蘇聯爆炸專家馬特維耶夫的盛怒，高峰和喬劍讓趙萬剛出面，請蘇聯專家了解真相。

這個金發碧眼、五大三粗的軍事專家說：“趙萬剛，你是中國的福爾摩斯，你怎么會相信是銀元摩擦產生的火花？而不是人為蓄意破壞？”

趙萬剛說：“您這個問題問得好，我帶您參觀一下吳運鐸的實驗室?！币宦飞?，趙萬剛向蘇聯專家介紹吳運鐸的事跡，當聽說吳運鐸是“中國的保爾·柯察金”， 馬特維耶夫頓時肅然起敬。

吳運鐸熱情接待了蘇聯專家馬特維耶夫，寒暄過后，請他觀看了模擬實驗的全過程。四塊銀元在假人衣兜里產生摩擦，在黑暗中，甚至可以看到摩擦產生的火花，這個火花隔著衣服布料，依然可以引爆旁邊的黑火藥。在假設密閉的空氣中有黑火藥浮塵，稍微有一點火星，就可以引起閃爆。

問題的核心是事實勝于雄辯。吳運鐸調查了當時炸藥包裝車間的情況，還原了當時的工作環境，通風不好，黑火藥在人們包裝的過程中，有一部分粉塵升騰起來，在車間彌漫，有一點靜電都可以引爆黑火藥，更不用說銀元摩擦產生的火花。

在直觀的實驗面前，蘇聯爆破專家馬特維耶夫徹底服氣了，心服口服。他說：“中國的保爾·柯察金，你太偉大了，實事求是，科學嚴謹。不主觀臆測，以實事為依據，以科學為準繩。是我太固執了，只相信自己的主觀判斷，相信自己的直覺?！?/p>

吳運鐸說：“我們生產條件差，沒有通風設施，沒有對工人的保護措施，讓工人用木鏟把炸藥粉裝在包裹里，擠緊、壓實，本身就很危險。而且勞動強度大，吸入的粉塵多，不出事才怪，這樣的環境必須改進。你是專家，你可以把蘇聯先進的生產線和操作流程介紹給中國，讓中國改變這種手工作坊式的生產條件和環境，建立對工人的保護措施，不能蠻干。我過去，就是蠻干，經常受傷，現在回想起來，真是無知和可笑。我感謝蘇聯的醫生治好了我的一身傷病。不能再讓我的同胞、工友和戰友這么無辜喪命和受傷！”

蘇聯爆破專家馬特維耶夫說：“你說的問題，確實符合實際。我愿意把我們蘇聯是如何生產炸藥的方法介紹過來，把安全生產的流程介紹過來，提高你們中國的生產效率和安全效率?！?/p>

趙萬剛說：“這太好了?？吹?9人死亡，400多人受傷，廠區周圍幾乎都夷為平地，非常痛心，如果有安全生產線，有安全防護設備和措施，就可以杜絕此類事故再次發生?！?/p>

吳運鐸說：“在人口稠密區設立這樣的危險工廠就是錯誤。由于搬遷花費高，需要錢，又由于前線吃緊，急需彈藥，所以這個工廠一直拖延搬遷的時間，結果真就出大事了。慘痛的教訓，太慘痛了?！?/p>

馬特維耶夫說：“這樣的工廠必須建立在偏僻人群稀少的地方，這是常識。安全生產條件必須具備。我一定幫助你們建立一個標準的安全工廠?！?/p>

吳運鐸緊緊握住蘇聯爆破專家馬特維耶夫的手，說：“我代表中國人感謝你的幫助，這才是最實際最有用的幫助，這才是幫到點上，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蘇聯爆破專家馬特維耶夫說：“我還要請示大使館，具體的生產線能不能引進，是一個需要談判的過程。但是，安全生產方法和流程，這個可以馬上給你們資料。你們翻譯成中文就可以借鑒了?！?/p>

吳運鐸說：“那就以茶代酒，先干為敬！”

趙萬剛說：“下次我們公安局做東，一定請兩位專家好好干一杯?！?/p>

蘇聯爆破專家馬特維耶夫說：“好，期待好好干一杯，聽說你們中國的茅臺是最好的酒，我還真想嘗一嘗呢！”

趙萬剛笑了說：“您的要求還真不低呢，我都沒有喝過，只是聽說過。不過兩位專家放心，你們對中國的貢獻，值得用茅臺酒來表示敬意和感謝！我想我的局長會同意的！”

三個人共同舉起了茶杯說：“干杯”！

7

蘇聯爆破專家馬特維耶夫的氣消了，趙萬剛回到局里向領導做了匯報。高峰和喬劍表示滿意，不過對趙萬剛允諾喝茅臺，表示反對。說：“茅臺很貴的，公款買不起。你個人出錢買吧！”

趙萬剛說：“好的，我個人豁出去一個月的工資，買一兩瓶茅臺應該夠了吧？”

高峰說：“那怎么行，你老婆孩子還不得餓肚子。這樣，我們三人一人出20元，60元買一瓶茅臺應該夠了。請有功之臣喝茅臺！”

喬劍猶豫了一下說：“我把工資都交給了夫人閆小妮，兜里一個月只有3塊錢零花錢，還真出不起。老婆沒工作，孩子剛出生不久，沒斷奶呢?！?/p>

高峰說：“老喬，你就別出了，我出40元，小趙出20元。不對，小趙除了老婆孩子，還要養活沙亮和趙士奇，也不富裕。還是我全出了吧。我老婆田敏身體好了，回去上班了，孩子上幼兒園。兩個人的工資，比你們負擔輕。就這么定了?！?/p>

可是，蘇聯專家，說出的話如同“放屁”，他并沒有兌現他的承諾，他后來以涉及軍事機密和國家安全為理由，沒有把相關資料交給中國。

這強烈激發了吳運鐸和中國軍工人自主創新設計安全高效生產流水線的愿望。經過一段時間的攻關，新的軍工生產線問世了，改變了中國軍工生產長期以來一直停留在手工作坊的階段。經過幾代軍工人不懈努力，生產工藝落后、生產環境差、安全性差的局面得到徹底改善，鍛造出“自力更生、艱苦奮斗、軍工報國、甘于奉獻、為國爭光、勇攀高峰”的人民軍工精神，自主創新，精益求精，力爭達到國際一流水平，成為中國工業的基石和大國重器，此是后話不提。

8

趙萬案回到局里，重新開始審問秦應麟，說：“上次打斷了對你的審問，也給你充分的悔過自新時間?？紤]得怎么樣了？還有什么隱瞞沒有交代的？你在1949年2月2日下午是否到過池峰城將軍家中做客？當時在座的還有徐宗堯？”

秦應麟答：“是，是，我寫，我徹底交代。您說的1949年2月2日下午，我那時在北平，我是1949年2月2日晚上離開了北平的。今年5月下旬才回大陸。2月2日下午我確實在池峰城將軍家做客，見過徐宗堯，只是一般性的告別，因為我晚上要飛到臺灣去。池峰城關切地問我在臺灣怎么混下去，保密局派系復雜，互相傾軋?！?/p>

趙萬剛問：“你和這兩位將軍關系怎么樣，為什么專程去池峰城將軍家里去告別？”

秦應麟說：“池峰城是河北省代主席，我原來屬于河北省管轄，當然要向他這個主席告別?！?/p>

趙萬剛問：“你和徐宗堯關系怎么樣？你們是約好了一塊去的池峰城將軍家，還是偶然碰在一起的？”

秦應麟說：“我和徐宗堯關系不熟，劃到北平組，和他只見過一面，就是領遣散經費。我是在池峰城將軍家見到他的，他比我先到，顯然他們聊了很長時間。我是偶爾碰上他的?！?/p>

趙萬剛問：“那么說，你向池峰城告別，他是知道你要離開北平去臺灣的？”

秦應麟說：“我進去的時候，他稍微坐了一會兒就走了。我是最后離開池峰城主席時，才說的告別的話，告訴池主席我要飛臺灣了。徐宗堯應該不知道我是去告別的?！?/p>

趙萬剛問：“你和徐宗堯說了什么？除了打招呼外？”

秦應麟說：“就是打了一個招呼。他問我干什么來了？我說看看池省長，我們都是河北人。老鄉看老鄉，兩眼淚汪汪。然后，徐宗堯就說有事先走了?！?/p>

趙萬剛問：“你沒有向他具體說明你的小組潛伏的情況？”

秦應麟說：“沒有，因為不熟悉，我沒必要向他匯報那么細?！?/p>

趙萬剛問：“池峰城有沒有告訴你他們是假起義，真潛伏？”

秦應麟說：“沒有，這么天大重要的事，他怎么能告訴我。他的事，只有鄭介民知道。不過，最近李鯤生的‘烈火燎原’計劃，就是喚醒所有潛伏人員。你們要是抓到李鯤生可以問問他，名單里有沒有池峰城和徐宗堯，如果有他們就是假起義，真潛伏?？墒?，來大陸前，我在夢里夢見我被判了絞刑，是徐宗堯親自絞我的，就從夢中嚇醒了。難道這個夢要應驗了？”

趙萬剛認為秦應麟說的是真話。然后，重新提審李鯤生。李鯤生交代說，他手里沒有這份潛伏名單，臺灣也沒有把名單發給他。他只有內蒙古自治區里的特務名單，已經交上去了。而真正掌握這份全國特務潛伏名單的只有毛人鳳和鄭介民。

趙萬剛只好把有關材料上交市局領導，由市局領導上交北京市常委。

劉仁副市長、中共北京市委副書記看到匯報材料，發現徐宗堯被指控假起義和真潛伏，證據并不足，提出了嚴厲的批評：“徐宗堯是有功的，對待有功的，不能卸磨殺驢，趕快把他放出來，給予安置?！?徐宗堯先被無罪釋放，人民政府出面賠禮道歉，安置了工作。此是后話不提。

而池峰城將軍比較慘，因為辜梁咬定，他親耳聽到鄭介民在離開北平時和池峰城的談話，當時只有他們三人在場。池峰城是在鄭介民授意下假起義真潛伏的。如何證明？只有鄭介民知道。在沒有拿到“烈火燎原”計劃喚醒的潛伏人員名單中是否有池峰城，只能等待，池峰城將軍只能暫時關押在北京市監獄中。

這所監獄，原名“京師模范監獄”。清朝法部于宣統元年閏二月初十日（1909年3月31日）奏請籌建，宣統元年十一月十五日奏設，宣統二年四月（1910年）動工。該監于1912年11月10日投入使用，投入使用時更名為北京監獄 。1949年2月7日，被華北人民政府接收，同年4月14日更名為“華北第一監獄”。新中國成立后， 1950年7月，監獄的大門口又正式掛上“北京市監獄”的牌子。坐落于北京市宣武門外菜市口以南、陶然亭以西、北京外城南城墻以北的姚家井地區（現為清芷園小區）。

趙萬剛幾次到監獄看望池峰城將軍，這位老將軍總是義憤填膺，認為是有人誣陷他。趙萬剛代表組織對池峰城將軍的解釋是，“池將軍，請您相信組織，相信共產黨，一定會調查清楚，如果是被誣陷，找到足夠證據，要嚴懲誣陷者。麻煩您暫時在獄中度過這段調查期?！睂Τ胤宄菍④姷谋O禁條件是比較寬松的，伙食待遇比一般罪犯要好很多，可以看書看報，可以在院子里活動，只是不能走出高墻。

趙萬剛憑直覺認為，辜梁是在冤枉好人，是“拖刀計”。在沒有找到足夠證據之前，這個等待，足以讓辜梁在獄中茍延殘喘，足以讓他享受“坐山觀虎斗”，享受“一箭雙雕”的戲劇效果。趙萬剛認為，從心理學上，辜梁是“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但是，只有證據，和只有找到足夠的證據，才能讓和平起義偉大的將軍洗刷清白，才能解除嫌疑。

池峰城將軍是不是蒙受不白之冤？辜梁的舉報是重大立功表現還是惡意冤枉好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