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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峰:世上的一切系列隨筆之十——晦澀難懂的一切
    毛峰
    2016年03月10日

    希臘帕特農神廟

    常有人抱怨我的寫作“晦澀難懂”,我只能報以沉默:對這個世界、這個自我,我們又懂得多少呢?

    還是回到荷馬。

    《伊利亞特》對天堂神界生活的描寫,首先用眾神恭迎宙斯這一動作細節,即用反襯、烘托的方法,突出了主神宙斯的威嚴,進而巧妙營造出奧林匹亞神界生活中整嚴肅穆的秩序:

    宙斯回到他的宮廷,全體天神

    從座位上起身,站在父親面前;

    沒有一位敢于等待他走上前來,

    大家都恭立面迎?!?

    同時,天后赫拉與丈夫宙斯的絮絮爭吵,又活脫脫地呈現了人間夫妻對各自過往情人的猜忌、人類世俗生活的慣常場景。天堂是人間的折射。

    古希臘諸神,只是比凡人更美麗、更強大、更聰慧以及永生不朽而已,他們實際上是人類詩意想象的產物,是人類世俗生活的放大。而環繞他們秉性、事跡的種種美麗神奇的故事,不僅是上古人類純真深湛的生命智慧的表露,更是上古時代人與自然萬物之間無限美妙、自由的生活實況的寫照:

    諸神整天宴飲,直到日落時分,

    ……阿波羅漂亮的七弦琴奏響,

    繆斯女神以美妙歌聲相和?!?

    奧林匹亞的閃電神宙斯,在甜蜜睡意

    來臨時,去到他慣常躺臥的床榻,

    他落枕入夢,金座赫拉躺在身邊。

    人間總有憂煩爭斗,而神界卻永遠和平甜美!

    天人分界永世如此,神秘的命運把可朽的、不義的人間生活與不朽的、公正的神界生活兩廂比照,借以凸現出著名立法者、改革家、詩人梭倫的著名格言的沉重分量:

    “天下無人幸福,各有各的不幸?!?

    人間的每個角落,都轟鳴著物質與情欲,喧嘩與騷動,卻無任何意義可言;若有,僅為掩飾或短暫遺忘“各自相同又不同的”——不幸而已。

    與梭倫同樣睿智的現代圣哲奧斯卡·王爾德亦曾有句至理名言曰:“人生有兩大悲劇,一是未遂所愿;一是如愿已償?!?

    當每個男孩或女孩沒有到手、你只能自我解決或了斷時,你當然是“不幸”的;當那個男孩或女孩與你同床共枕、你在傾瀉出那“天命的液體”之后,你也就會暗自發現,這個男孩或女孩,不過是一個“俗物”而非孜孜以求時的“尤物”了。

    《伊利亞特》第一章從人間爭吵開始,逐級上升,最后歸結為主神宙斯與天后赫拉的甜美而寧靜的睡眠,從陸地到海洋,從塵世到天堂,沸騰的、吵鬧的、不義的世俗生活,被漸次提升,終結于眾神的歡宴與安眠,人物魚貫而出,事件紛然雜陳,風景點綴其間,七情六欲、幽深哲理、微妙姿態,全錯落有致、纖毫畢現地展開,令人油然向往、擊節慨嘆:

    真是人類如花的童年??!

    真是肉體與靈性盛開的黃金時代!

    一切真實,均依其本性,天真爛漫地呈現!

    赫西奧德在《神譜》開端處,曾優美地吟哦:

    最先產生的是混沌之神卡俄斯,其次是

    寬胸的大地女神蓋亞,作為萬物永遠牢靠的

    根基,以及大地深處幽暗的冥神塔塔洛斯和

    不朽諸神中最美的愛神厄若斯——她能使所

    有人銷魂蕩魄、喪失理智沒了主意……

    安臥草葉搖曳的大地,似乎無限幽深處的冥神就要吸你入懷;探身大海的幽黑底部,似乎死亡就在你耳邊發出迷醉愛撫的喘息;萬千精子,沖向死亡,完成自然本能的一系列優美的動作,亙古如初,只為了擱淺、干涸在異性或同性身體的隱秘巢穴而已;某個魯莽的精子、冒險穿越重重阻隔、最終與某個強自鎮靜的卵子結合,又一輪生命的蒙難,開始了!

    一次,北風凜冽地吹疼我面頰、封凍我滾燙迷失的心時,我對自己說:挺身站立!從一切迷惘狂惑的情感中、遭遇中掙扎出來,你“塵世的使命”尚未完結,你的理性足資依靠!

    冥冥之中有人喊:你有足夠的力量!

    果然,我在漫天寒風中,搖晃一下,站穩了。

    維吉尼亞·吳爾夫形容《呼嘯山莊》的主題是“我愛!我恨!我痛苦!”羅伯特·布朗寧閱讀《呼嘯山莊》后,詼諧地說:“顯然,作者描寫的是地獄,奇怪的是,使用的都是英國地名?!?

    愛、恨、痛苦,可使人間如地獄。

    而良知、理性、信仰、靈魂,則是樹立人生、安寧社會、建造文明的偉大力量。

    混沌大地,包孕著養育一切又窒息一切的母性,強大幽暗的情欲,渴望噴射然后寂滅的那種生與死的沖動,種子渴望發芽、動物渴望交合的那種原始情欲,為良知、理性、靈魂提供經驗、源泉、休息和動力。

    良知和理性,又稱靈魂、精神,乃乾坤萬有之真實根基。

    被尊為希臘“七賢”之一、兼有歐亞血統的天文學家、數學家、大約出生于公元前624年前后的米利都(Miletos)人泰勒斯(Thales),說出了西方哲學史上的第一句格言:“本原是水”。

    換言之,泰勒斯假設,萬物生滅之流的發端、起源、始基、形象、歸宿,是水。

    水不僅因其濕潤滋生萬物,還因為其形象寓托著萬物流動的涵義而被奉為本原、始基。

    本原,是神應當思考且唯有神能懂的事情。

    在神的視野里,沒有“晦澀難懂的一切”。

    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第五卷中說:

    那些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前、最先對神的事情進行思考的古人,對本體也是這樣看的,因為他們把海神夫婦看成創世的父母,并且把諸神指著發誓的見證也說成水,即詩人歌頌的黃泉。最受尊敬的是最古老的東西……

    最受尊敬的、最值得信賴的、最神秘奧妙的,是人類對一切現象的第一次觀看,又稱本質直觀。

    由于啟蒙-科學主義的毒害,人類已經遺失了那鮮活地與萬物生命對望、交媾、舞蹈的能力,即直觀到事物的本質的能力,而不需要現代學術制度所要求的繁瑣無聊地考證,因為考證依賴他人的觀看、論述,距離事物的本真存在愈益遙遠。

    這就是從《河圖易經》到叔本華、尼采、海德格爾等人的“生命現象學”的偉大觀物方法。

    恰如置身于大自然懷抱中,置身湖水、微風和垂柳的懷抱之中,人的思緒、人的生命,立刻被梳理得井然有序、清清爽爽、玲瓏剔透。
    各種疑惑、痛苦,立刻蕩然無存。

    清新的空氣,一經吸納,人的身心都清醒了。

    人心必涌起感恩之情,不禁喃喃自語說:水是神圣的,自然是神圣的,本原是水。

    大自然是充滿靈性的神,是宇宙的本體、靈魂之所在,是天命,是道。

    亞里士多德在《論靈魂》中解釋說:“有些思想家認為,靈魂是摻雜在整個宇宙中的,可能因此,泰勒斯得出萬物充滿神靈這樣的看法?!?

    泰勒斯被尊為“七賢”之一,除了其天文學、數學、政治哲學方面的智慧以外,就在于留下這兩句哲學格言:一是“本原是水”,一是“萬物充滿神靈”。

    在筆者看來,后一格言比前一格言更重要、更富有智慧:本原是水,僅僅從形象上概括了宇宙現象生滅流動的起源和外貌,卻沒有深入觸及宇宙的神圣根源與隱秘本質。唯當認識到“萬物充滿神靈”時,宇宙的真實本質、萬物之所以被賦予良知、理性和靈魂的原因,才算找到了。

    萬物充滿了神靈。

    神(自然)是萬物的本原。

    緊接著要思考的是:水是一種可見的自然物象,神靈則是不可見的宇宙本質,二者之間的關系,又該當如何呢?

    泰勒斯的學生、被認為繪出第一幅世界地圖、寫出第一部詩化散文著作《論自然》的賢哲——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ros),用一個概念打通了二者,進而極其恰切地描繪了宇宙的這一本質:“無限”(apeiron),又稱“無限體”或“無限者”,音譯“阿派朗”。

    希臘哲學,至此拔地而起:

    一切有限者的本原,一定是無限。

    阿那克西曼德說:“這就是神,因為它不死不滅?!彼€在其著作(殘篇第一)中描述說:

    各種存在物由它(無限)產生,毀滅后復歸于它。這都是按照必然性而產生的,它們(存在物)按照時間的程序,為其不正義受到懲罰,并因此相互補償。

    換言之,萬物脫離無限體而成為有限者,因而彼此對立、彼此傷害,各自因為這種不正義而受必然性的懲罰,最終彼此補償、抵消,復歸無限。

    這一無限體(apeiron,阿派朗)可暫且假定為善與美的,它本身為真,之所以如此假定,是因為我們手中的唯一證據線索是:人世的假、丑、惡。

    排除這一假設,唯一確鑿無疑的是:萬物能被認識和說明的本質、目的、價值和意義,是神秘。

    亞里士多德《形而上學》第五卷(被稱為“哲學辭典”)中解釋“本原”(arche)一詞的涵義時,把古典時代哲學思考的偉大根基,也合盤托出了:

    所有的本原都有個共同點:它們是事物的存在、產生以及被認知和說明的起點……它是事物的元素、傾向和選擇,是事物的本質、目的因——因為“善”和“美”是事物的知識和運動的起點。

    像一切笨拙的學者一樣,他就此止步,不再能解釋:為什么“事物的本質、目的因、知識、運動的起點”,是善,而不是惡。

    希臘哲學以來的所有西方形而上學和基督教哲學以來的所有東-西方神學,都無力做出解釋。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萬物神秘,善惡混雜,起始與終點,曖昧不明,但卻永恒存在,從不消逝。

    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第一卷第三章中說:

    那些最初進行哲學思考的人……他們認為,既然有一種實體是常存的,也就沒有什么東西產生和消滅了………總有某種本體存在,它可能是一個或不止一個,別的東西由它產生出來,而它卻是常存的。

    這不生不滅的本體,就是宇宙,就是神。

    我是突然領悟西方哲學所謂“存在”為何義的:

    亞里士多德舉例說,一把“手術刀”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疾病”存在……因此,事物的產生、持存、消失的目的、本質、意義、理由、根據之所指向的東西,即其“存在”。

    存在又稱本體、實體,指萬事萬物如此存在下去的理由。海德格爾謂之“根基”、“天命”,即超出了一切存在物(手術刀與疾病、生與死,等等)之上的神秘。

    為了緩解思考的緊張與疲累,讓我們外出漫步,以便讓大自然那貼近“道”的事物,梳理、緩解、愉悅我們頭腦中病態的“在者與存在”之兩難困境。

    黃昏時分,我漫步于晚霞彌漫的杏壇路與元大都遺址公園,腦海驀然浮現維也納圓舞曲《多瑙河之波》和那部精美絕倫的羅馬尼亞電影:女主人公米拉,一個甜美、性感、溫存的女人,她的雪白婚紗,在戰爭的廢墟中,飄拂而過,米拉在船上,播放留聲機,河面蕩漾著《多瑙河之波》的迷惘旋律,米拉被新婚的丈夫、粗獷豪放的男子漢米哈伊,緊緊摟在那寬闊濃毛的胸前,在男性的汗味、煙草和酒氣繚繞下,她嬌喘不止,使柔美與粗魯、嬌嫩與兇悍相得益彰……

    河水,清流潺潺,如同夢幻。

    暮色展開襁褓,把大地送入酣眠的搖籃。

    我在夜色中靜靜觀賞了1982年獲法國“讓·維果獎”最佳電影的影片、先鋒導演菲利浦·伽瑞爾(PhilippeGarrel)執導的電影《秘密的孩子》。

    毫無連貫的情節,只是時間、光影、音樂、意義的瀑布,奔瀉、流動、洶涌,在美麗的男演員、女演員的頭發、身體、衣服和神情、氣息間,匯成一泓清澈見底的優雅湖泊……真正的電影詩篇!

    真不愧為讓·維果(Jean Vigo,1905-1934)的偉大電影經典《駁船亞特蘭大號》的優秀繼承者。

    1993年,伽瑞爾又拍攝出《愛情誕生》這一經典之作:兩個深陷于自我與婚姻泥潭中的男人,動人地(?。暝斊渲幸粋€拖著衣箱沖出家門的時候,這個男人的孩子,在陽臺上撕心裂肺地喊“爸爸”!他逃也似地躲在大樓的陰影中,先是把衣箱摔在地上,然后又拾起衣箱、走出鏡頭……

    看到這里,我情不自禁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神??!只有你能憐憫人類深陷其中的一切苦境!

    而在伽瑞爾唯一的彩色電影《夜風》(1999)中,法國女演員卡特琳娜·德諾芙的美麗風衣,在晚風中優雅地飄蕩,這是德諾芙賦予她參演的所有影片的獨特氣質;這一氣質,也來源于扮演男主人公塞爾吉的演員,那堅挺而憂郁的風度:這位1968年法國學潮的積極參與者,如今自愿流亡國外,但仍堅持著自己的政治信念,不向現行體制妥協,最終壯烈自殺。

    伽瑞爾的大部分電影,令你屏息凝神、目不轉睛:在黑白電影《狂野的天真》(2001)中,影片主人公、一個年輕導演為了籌集拍攝反毒品電影的資金,只好鋌而走險、為販毒集團運送毒品,最后導演的女友、影片主演因吸毒而暴斃!

    影片把非法商業勢力對全球主流社會的滲透,絲絲入扣地呈現出來,令人不寒而栗。伽瑞爾的鏡頭語言如清水一樣洗凈了每一影像,讓觀眾學會“直面事物本身”,去感悟、思考、品味。

    在寂靜中,“影像蘇醒,緩緩顫動?!?

    這是法國電影巨匠羅伯特·布烈松在《電影書寫札記》中的句子。同樣,意大利的安東尼奧尼、羅塞利尼在《蝕》、《云上的日子》、《愛情》等影片中,也表達了這種對人類以及萬物生存的驚奇之感:如此美麗的影像、肉體、生命,竟然根本沒有不言自明的存在意義。這是可能的嗎?

    就像其不朽電影《鄉村牧師日記》、《穆謝特》、《金錢》一樣,羅伯特·布烈松在《電影書寫札記》中也創造了不朽的電影書寫美學的著名格言:

    “當我只聽從自己時,就創造出奇跡?!?

    在大學、街道、鬧市、公園草坪附近,總能驀然出現一個或數個,鮮亮的、甘美的、活生生的人。但這些鮮活的、亮麗的生命,很快被大學的腐朽、街道的粗鄙、鬧市的喧嘩和公園內外殘酷肆虐的狂風暴雨席卷而去,轉瞬之間,成了在骯臟權勢、金錢、七姑八姨的喋喋不休下匍匐、蹣跚、爬行的茍活者。

    什么樣的圣水,可以洗亮人的睫毛、眼睛、嘴唇、性器、身體和生活呢!

    維特根斯坦說:

    “神秘的不是世界如何,而是其竟存在?!?

    亦即:竟然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或鮮亮或暗淡地,飄浮著,游蕩著,孤懸于虛空之上!

    早晨5點。剛一走出窒悶的樓道口:

    清新的大氣撲面而來,擁吻了全身心。

    自然、宇宙、神,如此廣大的靈魂!

    以鮮潔的速度,灌注一種清澈。

    將處子一樣的驚訝,注入體內。

    宇宙一樣寬闊的靈魂:如此廣闊地展開自身。

    連宇宙它自己,都驚嘆不已。

    人的一生,需要銘感的事物無窮無盡。

    歸納起來,卻只有一件:

    這個世界,竟然以如此不可思議的奇異方式存在,而人,局促于有限時空和有限經驗的一切限制內,竟然也能感覺、銘記并隱約領悟出這世上的一切。

    對人來說,首要的和終極的謎是:如此紛繁復雜、無比深奧的世界,卻沒有一個不言自明的、預先設定的意義,誰也不知道:人為何而出生、為何而生存?世界為什么而存在?

    如此千姿百態、千奇百怪的人、物、想象、激情、沖動、困惑、迷失、悵惘、絕望、希冀、憐憫、生死、虛幻、真實、眼淚、恐懼……全匯聚為物體與事件的洪流,滾滾向前;卻沒有什么能說明這世上一切存在的原因、根據、緣由、目的、價值和意義。

    正如同眼下:中國自近代以來就激蕩不已的社會局勢,如今更加沸騰起來,一切人、財、物都洶涌糾纏在一起,沒有人能站穩腳跟,人人都必須依循著這洶涌的潮流滾動——北京、天津等大城市,為了應付不斷膨脹的人流,都在建筑號稱亞洲最大規模的火車站,致使原本不堪重負的公共交通更加擁堵混亂,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疲憊不堪地彼此沖撞著、擁堵著、叫喊著,但令人驚奇的是:每個人都興致勃勃、興高采烈,來自發達社會的外國人,到中國后都被傳染了這種興致勃勃的忙亂,久而久之,他們回國時已經不適應歐美發達社會那種寧靜閑適的生活了。

    令人欣賞的是:全中國那股生機勃勃的勁頭。

    恰如意大利導演費德里科·費利尼所言:

    “沒有盡頭,也沒有開端,只有永無窮盡的生活激情?!?

    尼采是對的:強力意志就是追求自身的意志。為了強力而強力;為了藝術而藝術;為了生活而生活:因為這一切是值得的、美的!

    只要不逾越道德和自然的界限,神的界限。

    神是至高的約束、萬物的尺度和平衡。

    必須矯正當代工商科技文明的各種過分、異化,恢復道德、自然、人文與神的均衡。

    人在滾滾現象洪流中,似乎悟出些什么。

    這世上的一切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以自我為基本預設的:對每一個體來說,宇宙洪流都為了每一個體生命的存續、擴展而環繞不息、奔騰不息——太陽永不衰竭地噴出火焰,大地永不衰竭地涌出生命,男子永不衰竭地尋求傾瀉精液,女人永不衰竭地尋求孕育新生命……

    恰如叔本華所言:人生就是無盡的意欲。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

    這是萬古不移之問答。

    愛首先是一種天然的情欲需求:人天然地需要與他人分享某些東西。久而久之,對自己的同類產生愛戀、依賴,進而,對天下蒼生產生憐憫、同情。

    愛戀之情欲,是乾坤萬有之根基。

    每到一地,無論全球什么地方,你必驚奇于這一點:全人類都過著同樣的生活,全人類都本質同一,沒有差別。啟蒙主義的古今中西之辨,全是胡扯。

    孔子《禮記·禮運》形容這一狀況為“天下一家,中國一人”,即天下萬國,猶如一家,即使有分歧,也如同家庭成員之間的某些矛盾,終能化解;全中國,猶如一個人,只要端正其心、發揮其仁,就能傲立于天地之間、挺拔乎宇宙之外。

    這就是全人類最高的文明理想與價值信念:“天下一家、中國一人”,即世界大同。

    沒有比這更好的人類文明之道了。

    在惠靈頓街頭,我驚奇地觀賞著金發碧眼的男孩、女孩們,赤腳行走在大街上,無須擔憂某處會出現污水或治安問題。僅此一點,就足以證明:這是一個得到良好治理的社會。這一社會無須為自己的社會結構困擾,每個人只需坦然面對自己的那些問題就行了。

    在此意義上,歷史確已終結。

    在中國,情形正相反:一個合理的社會結構正在形成之中,因此,每個人都無暇顧及自身的問題,而被其所置身的社會結構所困擾。

    每個人都不能自由舒展其自身。

    歷史仍在演進之中。

    觸目所及、撲面而來的兩個明顯事實是:無限、永恒、神秘、完美的自然宇宙的秩序井然和永難根除痼疾的人類社會生活的混亂。

    前者是上帝、神或天道的別名,是后者存在的基礎和主宰,而后者則是人類依據自身可憐的理性,暗中苦苦摸索、卻又常常忘乎所以、不斷自我夸誕、顛倒夢想的笨拙混雜物。

    每當沉浸在大自然的懷抱中,人就能恢復一點在人類社會中注定迷失的道德力量。

    每當沉溺于人類社會的漩渦中,人就喪失掉一些天賦的良知與美德。

    人從自然中領悟出:必有一個至高的宇宙主宰,即神。為此,人類建造起神廟等祭祀場所,邁出了社會生活的第一步。同時,為了滿足自身的社會需求,人類開始建造房屋、社區、村落和城市。

    蘇聯時代的俄羅斯詩人鮑里斯·帕斯捷爾納克曾說過一句深刻的話:“沒有人懂得歷史。正如同沒有人看見草如何長出地面一樣?!?

    我也無法自詡“懂得”歷史,正如同我們不能問:這支曲子你“聽懂”了沒有?音樂,與世間萬物不謀而合,根本不能聽懂、看懂,更無法說清楚。

    奧地利哲學家路德維?!ぞS特根斯坦區分兩類事物:一類是能用數理模式明細加以表達的、“可說的事情”;一類則是“不可言說”的神秘。

    所以,他的《邏輯哲學論》的最后一句話概括全篇:“凡可說的,都能說清楚;凡不可說的,就只能沉默?!?

    一切人文學術,都是“必須沉默”的學問。

    所以,正確的學習或講授方法,是大家團團圍坐、不發一言、彼此沉默、各自面對自我和宇宙,任憑清風、樹語、鳥鳴這些莊子所謂“天籟”慢慢沁入心脾,這時我們才可以說“懂了”。

    今日世界陷入一團亂麻之中,學術思想陷入一堆濫人、濫書、濫機構、濫體制之中,動彈不得,掙扎不得,所謂“泥足深陷”、越掙扎陷得越深。

    所以我們有必要效法亞里士多德,做一番正本清源的探討,即爭?。ǎ。┌盐找幌拢ǎ。┦篱g萬物存在的幾個根本要素——質料、形式、動力、目的這“四因”。

    亞里士多德曾舉例說:比如手術刀,必然為了某種疾病而存在;如此推論下來,則一物之存在,必有其“目的”、理由、根據、意義,這一方法,就是我所謂的人文主義的、有局限的、理性主義的方法,即:求取一個“大概輪廓”,但絕不自居為終極真理。

    真理是只有神(上帝、道、自然)才能終極把握的某種東西,如果這種東西真存在的話。

    對于我們這些驟生驟死、困于有限經驗中的“蜉蝣生物”(人類)來說,我們只能“捕風捉影”地揣測其大致輪廓,為了這些輪廓,我們就應當好好感激上蒼了!

    亞里士多德在追述、討論西方哲學史上率先猜測“本原是水”的哲學家泰勒斯的思想時,開言說:“那些最初對神的事情加以思考的人們……”(《形而上學》第五卷)妙哉!亞里士多德告訴我們:宇宙的歷史、現狀、未來、目的、意義,這是超乎人類理解力的終極神秘之物,是神應當思考的事情。

    如果神確實存在并愿意思考的話。

    讓我們對那晦澀難懂的一切,先表達敬意吧!

    作者聲明:本文以及《清風廬》上所有署名文章,擁有專屬著作權與版權,任何未經許可的刊載與應用,均屬非法,作者將合法予以警告、糾正、追訴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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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管理員】
    北師大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長期從事國際文化傳播學、中國國學傳播、西方哲學藝術等人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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