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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峰:世上的一切系列隨筆之三十六——多岐亡羊:人世的十種迷亂
    毛峰
    2016年04月26日

    《列子》所飽含之最深刻人生教誨,莫如“多歧亡羊”故事,寫盡全人類終因“信息繁多過度”而迷失自毀的命運。

    楊子的鄰居,丟失了一頭羊,眾人追之。

    楊子問:“丟一羊而多人追之,為何?”

    鄰居答:“岔路多?!北娙思娂娮穼?,終亡羊。

    楊子問故。鄰居道:“歧路中又有歧路,我們差點迷路,所以返回,不追了?!?

    楊子聞之,默然不樂。眾門人不解。

    他日,孟孫陽攜友人“心都子”入見楊子。

    心都子問楊子說:“從前有兄弟三人,游學齊魯之地,共同拜一儒者為師,掌握仁義之學后回家,其父問三兄弟什么是仁義之道。大兒子說仁義使自己愛惜身心因此成名;二兒子說仁義使自己不惜犧牲生命以成名;三兒子說仁義使自己身名兩全。請問先生,何以一師三教也?”

    楊子說:“有人習水性,操舟擺渡,收入可以供養百口之家。很多人因此來拜師學游泳,溺死者幾乎占一半。利害如此不同,你認為孰是孰非呢?”心都子默然而出。

    孟孫陽出門責怪道:“你問得迂回離奇,先生答得更是稀奇古怪!我更迷惑糊涂了!”

    心都子解釋說:

    大道以多歧而亡羊,學者以多方喪生。學非本不同,非本不一,而末異若是。唯歸同返一,為無得喪。

    心都子所言,道盡古今中西學問之真諦、人生之法寶:道路多歧,終亡羊;學者多方,舍本逐末,終無學。不學而無術,人生終必浪費。

    北師大新生入學,余必以此故事告諭之,聞者多不曉。

    很快,今日大學雜亂無章的課程、講座、社團活動、各種競賽評比、俊男美女的誘惑,紛至沓來,這個好端端的高才生,從我的課堂上逐漸消失了;待大四或研三,再重逢,問以學業之進展、經典之閱讀、道術之歷練,該生羞赧無言。

    好端端一個高才生,就此報廢。

    多歧而亡羊,亙古如今也!

    可悲的是,近代學問主流,自牛頓-笛卡爾以來,只偏重實際觀察、實驗與測算,這套自然科學方法,被生硬套用到與之大相徑庭的社會-人文學科身上,遂將渾圓整一之宇宙道體,人為地、錯誤地、淺陋地加以分割、區絕,成為互不相通、連屬之所謂學院“學科”,今日大學之各種蕪雜院系是也,學者埋首其間,雖皓首窮經,猶盲人摸象,不僅遺落道體,更造作出種種錯誤學說,以惑亂世道人心,誠迷亂人心、有罪不容赦者也。

    民國初年,梁漱溟樹起“返本開新”大旗,學衡派、新儒家、東方文化派、國粹派、辜鴻銘、陳寅恪、柳詒征、錢穆諸君子奮起挽此頹波,惜乎未能持續,致使今日全球社會人文淪喪,殉人欲而毀自然、貪增長而滅道德,危機重重,不知走向何方,真多歧亡羊之活現也!楊子默然而悲,心都子默然無語,孟孫陽迷惑愈甚,吾其何以待之耶?

    人世迷亂之一端,在崇尚技巧而遺落自然大道。

    宋國有巧匠能雕刻玉石為細小如卵的楮樹樹葉狀,三年功成,混入樹葉叢中都無法辨認出來。列子評論道:“蒼天如果三年才成就一片葉子,則萬木有樹葉的就太少了!圣人應當依賴自然教化,不應當依賴智巧?!鼻f子亦云“有機械必有機事,有機事必有機心”,機心者,巧詐之心也。無奈人性非但不能斷滅機心,且有愈益增長之勢也,此亦人性之天然也。余之研究生有就職某著名奢侈品公司者,詢余,余謂:就之可也:奢侈符合人性也。人能自我約束,其智其能,可比肩于神也。然萬物本性,必流蕩失守后,久之乃能返璞歸真,此人性之常軌、宇宙之宏規也。

    人世迷亂之另一端,在亂搬亂用,不慮條件、環境。

    魯國施氏有二子,一好學,一好兵,分別被齊侯、楚王重用,爵高祿重。鄰人孟氏亦有二子,所學同于施氏,乃效法之。一人入秦,秦王說:“當今諸侯力爭,所務兵食而已。用仁義治吾國,是滅亡之道!”遂處以宮刑。另一人入衛,衛侯說:“吾弱國也,賴兵權,滅亡可待也!”遂處以刖刑。施氏向孟氏解釋此中奧秘道:“凡得時者昌,失時者亡?!煜吕頍o常是,事無常非。先日所用,今或棄之;今之所棄,后或用之。此用與不用,無定是非也?!?

    文明之興衰、個人之命運,誠然天時、地利、人和之眾多因素、條件、環境之偶合也。觀此段文獻可知:晚周所謂“學”,即儒家仁義之學也,雖不適用于“諸侯力爭”之世,必可推行于和平環境也。

    人世迷亂之三,在顛倒黑白,硬把“為民請命”的好人污蔑成“為統治階級出謀劃策”的壞人。

    晉國曾苦于強盜為害。晉國賢人趙文子,告訴晉侯說:“君欲無盜,莫若舉賢而任之,使教明于上、化行于下,民有恥心,則何盜之為?”晉侯從之,群盜遂奔秦。趙文子之議論,與孔子教誨魯國權臣季康子患盜時所說如出一轍:“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也!”而孔子之銳利批判鋒芒,揭示出一切犯罪的根源就在于統治者之貪婪,其大義凜然、一針見血,無愧為代民請命之第一圣賢也!

    人世迷亂之四,在迷信權勢而不守忠信。

    孔子過河,必駐足而觀之,曰:“水哉!水哉!”蓋嘆賞其均平、潔凈、好生之美德也?!读凶印ふf符篇》記載:某次孔子自衛返魯,見一壯漢竟然橫渡飛瀑三十仞、奔瀉九十里的急流,遂問焉。壯漢說:“我入水出水,全憑忠信,無一絲一毫私心,所以渡之!”孔子對弟子說:“你們千萬記住這個道理:連水都能以忠信親近之,何況人乎?”忠信乃宇宙之通則,山水人物,均受此忠信之性而生存也。

    人世迷亂之五,在工于計算而遺落了吉祥天機。

    宋國有一個三世行仁義的人家,某日,家養黑牛竟生出一只純白的小牛犢來!遂問于孔子??鬃釉唬骸按思橐?,以薦上帝?!边@家遂將小牛祭獻給上帝,闔家歡喜。不料,一年后,這家主人無故目盲了。兒子又問于孔子??鬃釉唬骸凹橐??!庇纸唐浼捞?。再一年,兒子亦目盲。

    不久,楚國圍攻宋國,成年男子大多戰死,這家父子以盲疾而幸免于難。等解圍后,父子眼疾均奇跡般地康復了!中國自古信奉的名言——“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信哉!

    人世迷亂之六,在不識精粗,重淺薄而不重內美。

    秦穆公(公元前660-前621年在位,春秋五霸之一)曾經問伯樂說:“你老了,有誰能繼承你相馬呢?”伯樂說:“良馬可用形容筋骨相也,天下之馬則面目迷離、難以認出。與我一起擔柴的九方皋,可以相馬?!蹦鹿焓咕欧礁尥獬鱿囫R,三月歸報:“得一匹黃色公馬!”帶來一看,卻是一匹黑色母馬!穆公因此責備伯樂。

    伯樂長嘆道:“這正是他比我高明千萬倍之處??!九方皋所見,乃天機也,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內而忘其外,見其所見,不見其所不見,這種方法,比相馬還重要??!”后來證明,這果然是一匹天下之馬。

    余嘗引柏格森之言“淺見者徘徊其外,深見者入乎其內”以教大一新生,見新生懵懂不解,遂取講桌上之自帶水瓶比擬之:“徘徊其外者,一如科學方法,左測右量、記取外貌而已;入乎其內者,人文方法也,即深入其中,與之融會無間,乃探得其靈魂也!”言語之間,打開瓶蓋,將瓶中水一飲而盡,曰:“甘美也!吾人文學者,蓋品嘗萬物滋味者也!”

    諸生懵懵懂懂,不得其解。

    人世迷亂之八,陷入奔忙勞碌而不得稍息,古雅淡定、精美細膩、恢弘壯闊等“稍費工夫之事”全被遺棄。

    撰寫《清風廬》時,室內組合音響中,常播放維也納古典樂三圣——海頓、莫扎特、貝多芬的美妙音樂作品,恍惚之間,音樂與文字融為一體,不知斯世何世也。

    此刻,音箱正在播放著Mauro Giuliani(1781-1829) 作曲、著名吉他演奏家Pepe Romero和Celedonio Romero 演奏、圣馬丁樂團(Academy of St Martin in the Fields)伴奏、著名指揮家馬里納爵士(Sir Neville Marriner)指揮錄制的音碟《吉他協奏曲》,清澈玲瓏的音流,似乎也在梳洗著這些文字。

    《經典圖讀·列子》148-149頁的這段“伯樂論相馬”文字,配以兩幅發黃的古畫圖照,其古樸淡雅,恰與西方近代早期巴洛克吉他音樂風格匹配,合構出一種靈性流動的氛圍,似乎室內的綠葉也在聆聽、欣賞,渴望著婆娑一舞了。

    人世迷亂之九,在于上層集團不悟修身國治之道。

    楚莊王(公元前614-前591年在位,春秋五霸之一)求教于詹何說:“請問如何治國?”詹何答道:“我只懂得修身,不懂得治國?!鼻f王固請之。詹何乃從容曰:“我從來沒聽說君主身心治理得很好而其國家卻混亂不堪的,反之亦然。根本在修身,所以我不能以治國術這種細枝末節來回答您!”楚王深受教化,點頭稱善。

    大哉,醇哉,儒家之宗旨也!天下人修身,則天下治;天下人不修身,卻汲汲于求治,恰如今日全球之政、商、學術、傳媒各界所為,亦與楚莊王、梁惠王同流,可稱霸于一時,卻不能致萬世太平;詹何與孟子告以社會歷史根本,此輩若以“迂闊”視之,則舍本逐末、緣木求魚,必遭滅頂也。

    人世迷亂之十,人人自困于有限經驗而不能自拔。

    《列子》終結篇“說符”,以幾個妙趣橫生的小故事,作意味深長之結束:楊朱之弟名楊布,穿白衣出,穿黑衣回,其狗迎而吠之。楊布怒,欲打狗。楊朱止之曰:“假使你的狗白色而出、黑色而返,你能不奇怪嗎?”列子以此揭示人類感官經驗之不可靠。貝克萊主教有句名言:“存在就是被感知”,因此,局限于感官經驗中的人類,對一切存在的感知都是若存若亡、若即若離、無法確證的。

    《列子》最后一個故事記敘:齊國有一個人,極度渴望得到金子,一夜未眠,清早穿戴整齊,來到市場金店,抓起金子就走。衙吏捉住他,問他:“這么多人都在市場里面呢,你抓住別人的金子就走,是為什么?”

    那人回答說:“我當時眼里只看到黃燦燦的金子,根本就沒有看見有別人!”顯然,在這個人眼中,金子成了“唯一的存在”,其他一切都不復存在了,其喪心病狂、走火入魔,與傳媒披露的那些貪官污吏,每晚睡前必將贓款撫摸一遍方能入睡一樣。天下人之可憐復可笑,大多如此。

    《列子·說符》結尾處的一個故事,預言了數千年人類文明的命運?!叭擞型鲡a者”的故事,記敘道:有個丟失斧頭的人,懷疑鄰居小孩偷走了斧頭,于是看這個孩子行為舉止沒有一點不像偷斧子的人;待其找到了那把斧子,再看鄰居小孩,則沒有一點像偷斧子的了!

    人性拘牽于一種主觀幻覺之經驗,永不能獲得自由、振拔與解脫,所謂“顛倒夢想”,天下人概莫能外也。

    民初疑古學派即《列子·說符》所敘“亡斧”之蠢漢也:蓋1840年以后,中國在列強侵奪下國勢一落千丈,淺學之輩遂盛唱“全盤西化”之說,對中國固有一切均抱懷疑、否定態度,遂有“中國不亡,天理難容”之混帳輿論甚囂塵上,中國人因此更喪失起碼的自信力與自尊心,一切行為或追步歐美或照搬蘇俄,中國社會為此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加拿大傳播學家哈羅德·伊尼斯嘗引述前賢云:“一知半解者比全然無知者更有害”,因為一知半解者對全然無知者具有極大的迷惑、宰制能力,近代傳媒的病態膨脹更加劇了這些往往因擅長炒作而身居要職的“一知半解者”的危害:胡適、顧頡剛等人主張之“疑古”學風,承襲滿清考據學之陋習,涂飾標榜以英美實用主義之外觀,對中國數千年綿延傳習的文獻典籍妄加懷疑,對華夏文明的偉大傳統妄加詆毀,胡適更提出“整理國故、捉妖打鬼”等錯誤學術主張,與民初“新文化運動”提出的“打倒孔家店”、“燒毀線裝書”等錯誤的全盤西化論相呼應,主宰中國思想學術、一般輿論及民眾心理,不啻“自毀精神文化長城”,流毒播散至今,使中國社會在急速發展過程中數度喪失了起碼的道德倫理底線,遭致全球社會的批評乃至鄙視。

    中華固有典籍分為經、史、子、集四庫,經書中遭懷疑最烈者,首推“無上尊崇之書、眾書之祖、中華政教、經史、文明源泉”之《尚書》,此經典之古文部分,竟被滿清無聊考據學家閻百詩,宣判為“偽作”,當時學者毛奇齡即撰《古文尚書冤詞》為之辯白,現當代學者如氣象學家竺可楨等人依據古氣象記錄、考古文獻等研究,終于判定“古文尚書”非偽書,蒙文通《中國史學史》亦指明某些字詞之誤抄不足以判定古文尚書為偽書。本來閻若璩之說僅為一家之說,但在民初疑古學風影響下,竟一度被宣布為“定論”,影響所及,海內外許多論述中國歷史的著作均從殷商開始,此前數千年之文明經驗竟被一筆抹煞!

    《列子》亦遭懷疑、否定,本來其思想、文筆之簡勁清妙,有許多地方超出老子、莊子,但該書也被疑古學派判為“偽書”,其強詞奪理、穿鑿附會,不僅遭到眾多學問大家的批評抵制,更被近來各種考古學發現證明為重大學術迷誤??脊艑W家、古文獻學家李學勤撰《走出疑古時代》一書,稍稍廓清此一迷霧。

    僅以常理思忖測度,疑古學風之荒唐,亦可見一斑:若依疑古學派所言,《古文尚書》乃王肅等人偽造,《列子》為張湛等人偽造,則魏晉時代學者不思進取、只愿偽造,與今日假冒偽劣有毒產品充斥全國一樣,何以魏晉時代反而成為中國思想學術之重要創獲期呢?余讀《列子》,愛其說理透徹、文筆簡妙,且融會晚周諸子議論,遙遙與《孟子》合,深有心得。若捧書之先即存“疑古”之念,心無誠敬、處處挑剔,則不僅不能讀書明理,且如“人有亡鈇者”一般,如何能從上古文獻中提煉出偉大精義耶?

    民國七賢所代表的“溫情與敬意”、“同情與了解”之學風,乃華夏學術智慧之最后高峰,其融會中西之規模、神解卓特之建樹、捍衛人類自由、獨立、尊嚴之道德勇氣與價值立場,真堪全球學者尤其是中國大陸學者自省而效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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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管理員】
    北師大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長期從事國際文化傳播學、中國國學傳播、西方哲學藝術等人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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