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辜鴻銘以《中國人的精神》有關“中華文明的二十個光輝論斷”為予所謂“民國七賢”開宗立派的話,那么,柳詒征先生的巨著《中國文化史》,則以無比翔實的史料,完整呈現了中華文明的全貌,揭示出中華文明正大光明之歷史,傳承有自、秩序井然,乃中華祖先巍然樹立于全球之人間正道也。
民國七賢之一、文化史宗師、中央研究院院士柳詒征先生(1880-1956)巨著《中國文化史》(東方出版中心1988年版)是理解中華文明的第一參考書。
《中國文化史》開篇“弁言”,就是一篇指示研習中華文明者入學門徑之巍巍宏論:
西國史籍之萌芽,多出文人,故以隸文科,與吾國邃古以來史為政宗異趣?!釃フ苓z訓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持仁義以為人……人之性根于天地,汩之則日小,而人道以亡;盡之則無疆,而人道以大。本之天地者,極之參天地,豈惟是營擾于物欲,遂足為人乎!
柳詒征先生巨著《中國文化史》乃近現代以來唯一秉持中華文明正大光明大道之“文化史”,迄今無出其右者。其開篇即一舉貞定中華文明之深根寧極之大道,一語道出吾中華民族靈魂之所在:自天地人宇宙生命大一統之內在秩序來,以仁義為品節,樹立人倫、社群、文明傳播之真實根基,天地人博厚高明、悠久無疆,與神明同其瑰偉、同其淵深不測也!
嗚呼!西方自1800年工業革命以來,中國自1840年被西方列強逼迫欺壓、逐步放棄固有文明以來,舉世所營、所擾者,惟此“物欲”二字而已,如此,仁義不修,如何立人?如何立天地萬物?
檢討最近200年之全球歷史,不亦鮮明若揭耶?天之陰陽錯亂,觀乎2008年以來全球各地之天災頻仍、全球變暖、生態崩潰之危機可知;地之剛柔紊亂,觀乎四川等地數次大地震可知,全球各地海陸石油開采凈盡,引發諸如地震、海嘯、颶風、雪災等日益頻繁而劇烈之人禍可知;仁義不修、以鄰為壑之事,更為全球格局之慣見習常也:二戰后期,美英蘇為自身利益,公然出賣正浴血奮戰之盟友,不知凡幾。
柳詒征援引《大易》、《中庸》、《大學》、《史記》等正經、正史智慧,酣暢淋漓以告世人:
故古之大學明示正鵠,曰明明德、曰新民、曰止于至善。立學校,非以為人之資歷、人之器械也?!衷唬鹤蕴熳右灾劣谑?,壹以修身為本。庶人修其身,不愧天子;天子不修其身,不足躋庶人。此是若何平等精神!……彝訓炳然,百世奉習,官禮之興以此,文教之昌以此?!瓎韬?!吾圣哲心量之廣大,福吾族姓,撫有土宇,推暨邊裔,函育萬有……學者必先大其心量以治吾史,進而求圣哲、立人極、參天地者何在,是為認識中國文化之正軌。
嗚呼!凌夷至今,中國文化早已失去正軌,自上層權貴(列國公卿百官)以至庶民百姓,均不知仁義修身為何物,唯知攫取財物,以為實力、榮耀,學校喪失教育宗旨,唯以文憑分數為考量,官不知禮教何在,文不知教化何為,上無道揆,下無法守,更把古今圣賢之廣大自由之教、頂天立地之學,斥為迂腐、過時,全球70億人民自陷苦海卻不知如何掙脫也!
今日中國若想真正崛起,必須體認自身“超百萬年綿延之文明傳統”(考古學大家蘇秉琦先生語)之根本智慧,重樹仁義道德之教,恰當合理吸收西方人文優長,庶幾可免全球文明倉惶失措之誤區,以實現柳詒征先生《中國文化史·弁言》之所預言:
世運日新……然立人之道,參天地,盡物性,必有其宗主,而后博厚高明可推暨于無疆。故吾往史之宗主,雖在此廣宇長宙中,若僅僅占有東亞之一方,數千祀之短晷,要其磊磊軒天地者,固積若干圣哲賢智創垂賡續以迄今茲,吾人繼往開來,所宜擇精語詳,以詔來學,以貢世界,此治中國文化史者之責任?!w《史》曰,述往事,思來者。吾豈甘為前哲之奴,正私挾其無窮之望,以企方來之宗主耳!
柳詒征先生在1947年夏《中國文化史》前言結尾,高瞻遠矚、眺望未來,精準揭示:中國文化,非僅廣宇長宙中一段偶然時空凝結者也,而是“磊磊軒天地”之普世大一統文明之表率也;倘若中國人能從這些往事中,探究、推導出適用萬世的法則、“宗主”,則中華文明,堪為人類宗主,而非西化之奴也!
一,柳詒征樹立開宗立派之本:“孔子者,中國文化之中心也”
柳詒征先生在偉大名著《中國文化史》中,以三編七十八章的巨大篇幅,以援引詳實、剖析深刻、見解卓特的史家獨運之匠心,把中華文明的方方面面,予以條分縷析、揭示精確,尤其突出了中華文明在當代全球文明新局面下的偉大地位與普世價值。
柳詒征《中國文化史》的中心篇章,在第一編第二十五章“孔子”之偉大揭示與不刊論斷:
孔子者,中國文化之中心也。無孔子則無中國文化。自孔子以前之數千年文化,賴孔子而傳;自孔子以后數千年之文化,賴孔子而開。
近代以來,各種歷史、文化史著作蕪雜充斥、良莠不齊,究其實質,不過是過往史實的堆砌、名物的考索,或是一套自欺欺人的“啟蒙邏輯”的胡亂編排,譬如原始、奴隸、封建、資本等社會進化論等說,皆不足以揭示人類文明存亡興衰之根本機制,更喪失正史靈魂、人道本源,將人類比擬為追逐利益的機器。
柳詒征先生上述論斷,為近代世界驟然綻放出一大光明,照亮了世道人心:中華文明,自樹有天地人巍巍大道,大道存續于天壤之間,歷萬代而不朽,其精神核心、道德根基、靈魂人物,即孔子!
柳詒征精確援引德國學者之說,予以揭示:
吾人欲測定歷史人物的偉大程度,其適當方法,即觀其所及于人民者感化之大小、存續之長短及強弱之程度。以此測定孔子,實為人類最大人物之一。經過兩千年以上之歲月,至于今日,使全人類的三分之一,于道德的、社會的及政治的生活之點,全然存續于孔子之精神感化之下。
孔子學說,以仁愛立宗極??鬃咏忉尅叭省睘椤凹河⒍⑷?,己欲達而達人”,仁愛發端于每人的自愛,經過道德人倫的教化,則自愛之心,擴而充之,為愛他人之心,人道因此巍然樹立、正大光明也。
柳詒征先生予以精辟闡釋曰:
孔子不假宗教以惑世,卓然立人之極,故為生民以來所未有?!鬃铀鶎W,首重者曰成己,曰成人,曰克己,曰修身,曰盡己?!┢湟源藶橹?,故不暇及于外,而怨天尤人之意,自無自而生?!溆鲭m窮,其心自樂,人世名利,視之淡然。自孔子立此標準,于是人生正義之價值,乃超越于經濟勢力之上。服其教者,力爭人格,不為經濟勢力所屈,此孔子之學之最有功于人類者。
人之生活,固不能不依乎經濟,然社會組織不善,經濟勢力往往足以錮蔽人之心理,使之屈服而喪失其人格。其強悍者,蓄積怨尤,公為暴
行,而生破壞改革之舉。今世之弊,皆坐此耳。
孔子以為人生最大之義務,在努力增進其人格,而不在外來之富貴利祿。即使境遇極窮,人莫我知,而我胸中浩然,自有坦坦蕩蕩之樂。無
所歆羨,自亦無所怨尤,而堅強不屈之精神,乃足歷萬古而不可磨滅。儒教真義,惟此而已。
嗚呼!近現代論述孔子思想學術、博大智慧者,未有如此簡潔深刻、廣大分明,堪稱不朽之論!余著書每每援引柳詒征先生此言,屢引屢深,非但足以論證己說,更在周身引發“表里俱澄澈”之光明瑩潔感、浩瀚淵深之感、瑰偉不朽之感,連刊載該章之頁面(231-245頁),亦覺其“蒙?!?,猶如天地神明、宇宙生命之精氣,灌注在這不朽冊頁者也!
孟子曰:“出于其類,拔乎其萃,自有生民以來,未有盛于孔子者?!保ā睹献印す珜O丑》)盛者大也,孔子學說,把瞬息生死、困苦不堪、被名利枷鎖牢牢捆綁的人生,奮然掙脫之,使之鼓舞奮發,向著無限的光明、自由、美麗、幸福,疾馳而去!
同為民國七賢之一的熊十力先生,遵循《大易》哲學和孔子《六經》廣大自由的不朽智慧,巍然宣稱:“人生是宇宙終極真理的體現”,一舉掃清近代以來啟蒙主義、物質主義、實用主義奉“物質”為第一、心靈是物質勢力的反應諸迷誤妄說,與柳詒征等民國七賢的偉大智慧一道,巍然而燦然,傳承了孔子、孟子、董仲舒、司馬遷之中華正統,為近代黑暗世界,綻放出一大光明,實乃“生民以來所未有”!
從孔子、孟子,中經董仲舒、司馬遷,直至陳寅恪、柳詒征等“民國七賢”,中華文明偉大燦爛的正統思想,萬年綿延、一以貫之,凝結著中華民族自伏羲炎黃堯舜時代以來,全球超一流的文明經驗、治理經驗和生命智慧,揭示著人類長治久安的巍巍大道,是當代全球最珍貴的文明典范與智慧遺產。
二,馬一浮為古今儒家提綱挈領:“使有菽粟如水火,能以天下為一家”
自孔子《禮記·禮運》揭示全人類大一統之道:“天下一家,中國一人”以來,時光荏苒2200余年,其大一統文明之道卻絲毫未變。
儒家大同精神,在20世紀六十年代,中國大陸的政治高壓和緊張氣氛中,再一次煥發出威武不屈的偉大光芒。1964年初冬,被許為“千年國粹,一代儒宗”的現代新儒家思想大師馬一?。?883-1967),在北京中南海懷仁堂,專程接受毛澤東宴請,周恩來、陳毅、粟裕、陳叔通等作陪。
席間,作為著名書法家和詩人,馬一浮先生富有深意地書贈毛澤東一幅詩聯:“使有菽粟如水火,能以天下為一家”,其典出自《孟子》、《禮記》,既針砭時弊,又提示未來:前句談經濟,提醒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國共產黨人,要時刻將農業生產、人民生活(菽粟)放到“水火”一般緊急的高度來把握;后句談政治,提醒毛澤東勿以黨派利益為局限,更不可以“階級斗爭”分裂社會各階層,而應當放寬眼界、開闊胸襟,以天下為一家,開放政權、團結各界,促進世界大同。僅僅1年多之后,“文化大革命”爆發,中國陷入十年浩劫,馬一浮的警告,可謂不幸而言中,一代國學巨匠也在這場浩劫中含冤去世。
改革開放以來,發展與和平重新被確認為“時代主題”,促進經濟增長、人民生活改善,促進國內團結與世界和平為當今時代之要務,兩大主題仍然不出馬一浮先生兩句詩聯之范圍;而今生態危機、文明危機深重,回味這一詩聯,更發現其中蘊涵著無比鮮活又無窮深遠之意義:由于片面追求經濟增長,尤其是照搬西方現代化模式,造成土壤、水等生態環境的深度污染、破壞與資源枯竭,形成當前農業生產停滯、低收入階層等“弱勢群體”生活困難、社會治安惡化等不良局面,“菽粟”之急,仍如“水火”般不可荒怠。
片面現代化的政策模式,及其背后不可持續的西方啟蒙主義近現代世界觀,不僅不能實現“仁愛萬物”、“天下一家”之大同(“綠色和平”)理想,連人類文明自身的生存也難以為繼了。
歷史再一次兜了一個更大(也許是最后的)的圈子,最終還是回到馬一浮詩聯的腳下:中國世界觀之深謀遠慮、圓熟博大,與西方學術思想“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之狹隘偏枯,真有霄壤之別!
比如西方現代生化學,發明出威力巨大的化肥、農藥,可以在短時期內迅速提高農業產量,但它對土壤、水等基本生態條件的深度污染與破壞,最終使農業生產停滯而難以應付日益膨脹的人口的糧食需求;同樣,大工業依賴能源的高消耗,而自然資源是有限的,隨著資源枯竭的日益臨近,大工業也面臨著難以為繼的危機。
準此可知:若不以中國世界觀為西方模式的現代化設立生態與人文軌范,則全人類必將遭遇生態、人文等文明體系瀕臨崩解之災殃!
偉哉,馬一浮先生之先見之明!
馬一浮先生,與民國七賢一道,總是在歷史演進的最關鍵時刻,發出警示箴言——1912年,蔡元培出任北洋教育總長,悍然廢除全國大中小學讀經傳統,將中國人安身立命的四書五經,草率趕出學校課堂。馬一浮先生時任北洋教育部秘書長,聞訊憤然辭職,以示抗議。
1917年,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電邀馬一浮先生出任北大文科總長,馬一浮先生以著名的“八字回電”予以拒絕:“古聞來學,未聞往教”,以毅然決然的姿態,有力批駁了蔡元培、胡適、陳獨秀錯誤的教育、學術主張。
馬一浮隱居西湖,精研學理,與李叔同、豐子愷等交游,抗日戰起,毅然出山,創辦“書院”以維系中華文明正統、鼓舞民族精神,被尊為“新儒家三圣”,有《馬一浮集》巍然傳世。
三,熊十力打通中西印,融會儒道佛:“每一人生,皆為宇宙真理之體現”
曠世奇哲熊十力(1885-1968),在名著《十力語要·答馬格里尼書》(1936年)中說:“中國民族之特性,即為無宗教思想,……不絕物以專求之內心,故無枯槁之患;亦不逐物以溺其心,故無追求無饜之累。日常生活皆順其天則,暢其至性,則自一飲一食以及所接之一花一木乃至日星大地,無在非真理之顯現,故不必呵斥人間世而別求天國?!嗜寮覍W說在中國常為中心思想,而莫有能搖奪者,以其根據于中華民族性,有至大至深至遠之基礎。而于吾人真理之要求,確能使自得之而無所誕妄,此孔子所以為大也?!?
中國世界觀的根本信念,在于相信吾人渺小的生命與宇宙浩大的生命,本來一體,同為終極真理之體現:“……須知真理非他,即是吾人所以生之理,亦即是宇宙所以形成之理。故就真理言,吾人生命與大自然即宇宙,是互相融入而不能分開,同為此真理之顯現故。但真理雖顯現為萬象,而不可執定萬象以為真理即如其所顯現之物事。(此中意義難言。)真理雖非超越萬象之外而別有物,但真理自身并不即是萬象,真理畢竟無方所,無形體,所以不能用知識去推度,不能將真理當作外在的物事看待。哲學家如欲實證真理,只有返諸自家固有的明覺,(亦名為智。)即此明覺之自明自了,渾然內外一如而無能所可分時,方是真理實現在前,方名實證,前所謂體認者即是此意?!?
人生的最高使命,就在于以體認的方式,明覺領悟此萬物一體的終極真理,以人心證天心,進入“天人合一”的仁者境界:“由儒家之見地,則真理唯可以由體認而實證,非可用知識推求?!寮移渲梁?!……蓋以為哲學者,所以窮萬化而究其原,通眾理而會其極,然必實體之身心踐履之間,密驗之幽獨隱微之地。此理昭著,近則炯然一念,遠則彌綸六合,唯在己有收攝保聚之功故也。(不使心力馳散而下墜,名收攝保聚。)如其役心于述作之事,則恐辨說騰而大道喪,文采多而實德寡。須知,哲學所窮者為真理,而真理必須躬行實踐而始顯,非可以真理為心外之物,而恃吾人之知解以知之也。質言之,吾人必須有內心的修養,直至明覺澄然,即是真理呈顯。如此,方見得明覺與真理非二,中國哲學之所昭示者唯此?!?
中國世界觀要求人們注重內心修養、塑造道德人生,進而塑造一個公平正義、講信修睦的道德社會和人性升華、人文粹美的道德世界。
可惜,近代世界,西學泛濫、人欲橫流,中國世界觀晦暗不章,獨任科技發展與物質進步的現代西方世界觀,將全世界引向歧途:“故哲學不是知識的學問而是自明自覺的一種學問,但此種意義極深廣微奧而難為不知者言。須知,哲學與科學其所窮究之對象不同,領域不同,即其為學之精神與方法等等,亦不能不異。但自西洋科學思想輸入中國以后,中國人皆傾向科學,一切信賴客觀的方法,只知向外求理而不知吾生與天地萬物所本具之理元來無外?!保ā妒φZ要》卷二,140-145頁,中華書局,1996,北京)
偉哉熊子!得儒門圣學血脈者,千古幾人哉!
熊十力先生,處于西方世界觀橫決世界之20世紀、全盤西化論主宰大眾思想之現代中國,獨持異論,卓爾不群,傲岸不屈,誠偉大人物也!熊先生所示“體認自證”之思想方法,更是樹立中國世界觀、體認儒學真理之不二法門。而熊先生的思想,更啟迪了一個妙相莊嚴的真理世界:人間萬物,一一都是宇宙真理之顯現,作為萬物之靈的人生,更是宇宙真理的自覺體現者,人生不是虛無的,人生是體現宇宙真理、展開宇宙真理的自覺過程,這宇宙真理不在人心之外,而就在人心之內,只要我們去發現它,體會它,實踐它。換言之,吾人的生命與廣大的宇宙生命本來不二,人生的真理與宇宙的真理本來不二,這就是中國世界觀的最高境界:天人合一。那曾經盛開過的一切,即使凋零于物外,必將復活于人心,正如同循環往復的一切生死、明暗、春秋、時空,此之謂:永恒。
兩千年深秋,我靜坐于韓國大田市某大學教師公寓后面一排燦爛的梧桐樹下,細細研讀熊十力先生的巨著《十力語要》,被書中至深至美的哲理和詩意盎然的境界深深感染,我用全身心體會這廣袤深遠的宇宙,燦若流蘇的梧桐樹葉,越過我的頭頂,伸出無數深情的手掌,代替我溫柔地撫摩純凈蔚藍的蒼穹。沐浴在秋之陽光中,沐浴在甘美的秋風中,沐浴在婆娑的樹葉下那漫天揮灑和嬉戲的光影中,我凝視著操場上嬉鬧打逗的韓國少年,怡然會心于熊夫子所揭示的美麗的真理:“萬物皆是真理的體現”,會心于偉大哲人所昭示的、燦爛展示于眼前的、宇宙深根寧極之道,我恍惚看見少年的我也在操場上奔跑,一切存在過的生命瞬間都不會消逝,它們永恒存在、完美無暇、獨立不倚、無懈可擊,那是挺立于形象之中又超越乎形象之外的、廣闊時空海洋所孕育的、生命智慧的完美珍珠。詩曰:
梧桐樹下好讀書,秋光燦爛葉流蘇。
少年嬉鬧昨日我,一樣逝水繞明珠。
(毛峰:《旅韓十六首》之一)
詩圣泰戈爾曾吟道:“我渴望躍入形象海洋的深處,撈取那無形象的完美珍珠?!保ū淖g《吉檀迦利》)君子之學,自潤其身,而令世人足以觀美。孟子所謂“上下與天地同流”、“所過者化,所存者神”者也。
我從這圣潔的源泉中,汲取人的心靈的每一絲細微的顫動,汲取一種無堅不摧、無懈可擊的珍貴品質、境界和精神,汲取那賦予宇宙萬物以偉大意義的、獨一無二的完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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