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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峰:孔學源流之一百零二篇——浩然正氣,充塞天地,挺拔君子:中國哲學特質之二
    毛峰
    2016年09月12日

    孔子仙逝,有子思等傳其學,子思門人再傳孟子。

    孟子名軻,魯國鄒人。學成,游于齊、梁間,不能用,被譏為“迂遠而闊于事情”。當時商鞅、吳起、孫子等富國強兵之策盛行,各國忙于吞并廝殺,孟子客齊,曾諫阻齊趁燕亂“毀其宗廟、遷其重器”之不義行為,不聽。后事敗,齊王甚慚,然終不能用孟子之言。孟子遂退而與學生闡揚孔子之道,有《孟子》七篇傳世,被尊為“亞圣”。

    孔子偉大的天命哲學,在儒家思想傳人、“亞圣”孟子那里,繼續獲得發展、提升和深化。孟子曰:“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币簿褪钦f,天是萬事萬物的成就者,而命則是無限的天意流行所達到的神秘效果。

    在天命神秘的基礎上,孟子提出了“性命觀”:“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泵献犹岢隽吮M心、修身、養性而知天、事天、立命的方法,即以道德修養作為知識、行為、智慧、完成生命的基本途徑。這種性命觀既保留了天命觀的神秘性:“莫非命也,順受其正”,同時又突出了個人心靈包納萬有的潛能:“萬物皆備于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眰€人德性的充分發展,不僅可以使人“知天”,而且可以“同天”,即與宇宙同一,似乎萬物皆由“我”出,為“我”而設。

    孟子的道德修養學說對后世影響巨大。他的養心寡欲、明善誠身、以天下為己任、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思想,成為一代代中國士人的道德操守和最高價值理想。

    孟子對歷史有一種中國詩意神秘主義的堅定看法,認為天命向善,歷史運動亦然:“每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并且認為“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認為人之“浩然正氣”充塞于天地之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人的道德本性天然具足,“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奔瓷胬聿患偻馇?,就在人的心靈之內。孟子標舉人類生存的偉大境界,認為人能夠“上下與天地同其流”,達到與宇宙同其不朽(神)的光輝境界:“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泵献影选吧瘛敝糜凇吧?、信、美、大、圣”的宇宙境界和人格境界的最高極至,人不僅可以“為堯舜”,還可以成“神”,頂天立地、普化萬物、神妙莊嚴、臻乎完美。

    比起孟子壯麗浩然的宇宙人生哲學來,孟子最突出的思想貢獻,是他光照人寰的儒家憲政主義、民本主義思想。

    《孟子》開篇即以“仁義”對梁王功利之問,曰:“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笨芍^嚴申孔子“義利”之辯、“王霸”之別。孟子認為,王道之始,在于愛民護生:“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镆詴r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瘢B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斺孕蛑?,申之以孝悌之義,斑白者不負戴于道路矣?!杳癫火嚥缓?,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孟子可謂繼孔子之后,又一位捍衛中國古典憲政的基礎——“敬天保民的綠色生態政治”的提倡者、中國偉大的生態思想家。保護自然、愛護人民、教化社會,以生命美德仁愛眾生、教養民眾,則“仁者無敵于天下”!

    孟子以偉大的民本主義之古典憲政的捍衛者而永垂人類思想史與文明史。他怒斥當時統治者“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他針對當時各國血腥廝殺的慘狀,鮮明提出“不嗜殺人者能統一天下”的政治主張。

    他提出了偉大的古典憲政的經濟基礎——“制民恒產”的經濟思想與經濟制度與工商產業政策:“民無恒產,則無恒心?!骶泼裰a,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蓄妻子,……然后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泵裼挟a業,受教化,則必從善如流。

    孟子的完整統一的有關中國政治、經濟、文化思想,作為“古典憲政”的偉大觀念與制度體系,不僅是儒家大一統王道思想的輝煌繼承與發展,也是中國長治久安萬古不易之治理良策。

    可惜當時中央政府—周王室腐朽無權,諸侯各自稱霸,彼此兼并,非待亂世平定,中央權威樹立,孟子之言才有實施機會。孟子深知“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時者也”,因此以傳儒家仁義之道為己任,即使主張不用于時,但必將傳之后世,永為天下根本。

    孟子自稱“吾四十不動心”,此即孔子“四十不惑”之年,可謂成熟于道。孟子贊許“雖千萬人,吾往矣”之大智大勇與孤往精神,以至大至剛之浩然正氣養己凌云之志,勇于擔當、獨行其道,出類拔萃,比于圣賢:“當今之世,舍我其誰?”

    孟子以一世名儒,擅長貼切發揮。他形容“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孟子觀察社會,可謂細致入微:“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M徒順之,又從為之辭?!比柿x本寓于人之天性,但因形氣之私,往往自愛之念超過愛人之心,君子時時省察,過則改之,良知得正,議論行事,無不得當;小人有過,非毫無察覺,但聽之任之,且文過飾非,則必然敗亡,陷于不可救藥。

    故孟子以道德教化為急務:“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于禽獸?!钡赖陆袒皇巧虡I活動的對立物,而是其秩序和準繩。孟子反對許行一派“空想社會主義”式絕對平等、廢除商業之說,指出:“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榷?,是亂天下也?!瓘脑S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孟子之言,可謂洞燭幽微:以“平等”相標榜之“計劃經濟”與國家壟斷,只會造成特權橫行、經濟停滯、“相率而偽”的社會局面,國家因此陷入混亂。

    孟子以“大丈夫”境界為中國人樹立起一個不可動搖的道德標準:“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眹L閱民國時代一冊回憶錄,知某國民黨政府高級工程師,在抗戰期間負責搶運戰時物資,不料一架專機接來的,竟是權貴名流孔祥熙、宋藹齡的幾只寵物!該工程師一怒之下投奔延安。

    余掩卷而嘆:這才是真正的中國人!這才是中國歷盡現代磨難而終于不亡、獨立并富強的真正決定力量!這才是以道德取舍為核心的偉大國魂!其他迷信物質力量和宗教力量之文明,焉能與之比肩!

    仁義者,國之規矩;富強者,國之方圓。無規矩,焉得有方圓?無仁義教化,國之富強焉可長久?

    孟子深入刻畫了一個社會崩潰前的狀態:“上無道揆,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蠠o禮,下無學,賊民興,喪無日矣?!?

    社會上層若不以道義自守,則社會下層民眾必然違法亂紀,國亡無日矣。故“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足以自行”,國家政令法律,端賴道德秩序為之運行之準繩、動力,德治法治不可偏廢也:“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辈灰匀柿x修身、齊家,如何治國、平天下?

    常聽時論分析“某某大貪官,放棄了世界觀改造,因此犯罪”,殊不知,西方功利主義世界觀已深入時下人心,種種制度安排也全以功利為第一原則,仁義不修、道德不講,官不貪而何為?商不奸而何利?民不蠢蠢作亂又何以為生?

    某歌星高唱“活他個痛痛快快,愛他個死去活來”,為她捧場的,大多是用公款訂票分送親友的國企經理以及各路權貴,庸俗文化與腐敗政治來源于同樣的世界觀:一個實用主義的、不計后果的、不可持續的世界觀,一個污損、毀壞、耗盡一切的邪惡世界觀!

    曾有時諺“權力不用,過期作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酒鬧工會”,如此貪官污吏、奸商刁民,什麼樣的政制法律能有效規范之?什麼樣的國家不被拖垮?

    孟子重申孔子“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之名言,指出:“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民之歸仁,猶水之就下……”民心歸仁,端賴道德教化:“巨室之所慕,一國之所慕;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

    儒家德教使人類生命沛然浩大,自拔于短暫庸俗,自升于博大崇高之境界。如此天理昭彰、仁義流行,萬物得以抒發本性,共同繁榮。否則亡國敗家,后患無窮:“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后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后人伐之?!?

    觀之現代,北洋軍閥與國民黨相繼糜爛中國,日本鬼子乘虛而入;國人奮起救國,則中國因之獨立。故“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不講仁義,則必喪國辱身,明矣。

    仁義是天地之本性:“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北戎^“時代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之說,高下不可以道里計:時代潮流者,人見人殊,若不加以道德評價,則順之者不過從眾而已,正孔子所謂“鄉愿”、孟子所謂“同流合污”者。

    今人受啟蒙獨斷主義的庸俗“進化論”(社會達爾文主義)影響,以為新必勝于舊,遂魯莽滅裂,盡棄傳統,妄為造作,民眾受其迷惑,遂顛倒錯亂,不知如何收拾。

    孟子贊“文王視民如傷”,可謂深具政治智慧:一方面,民眾如人身體肌膚上的“傷口”,必須勤加愛護,不可使之“潰瘍”;另一方面,眾民決非“理性的最高裁判”,相反,它常常是國家穩定與繁榮的一個極敏感的“傷口”,稍有不慎,則極有可能失控,危及整個國家、民族的性命?!渡袝贰翱蓯鄯蔷??可畏非民?”與《孟子》一脈相承,《老子》“治大國若烹小鮮”,亦此之謂也。

    故孟子“所惡于智者,為其鑿也”。鑿也,以小見壞大見,以淺見壞深見者,今日全球大學、科研機構、傳媒議論等,極其盛產這種“穿鑿附會、貽誤大計卻自以為聰明的”的“小智”?!镀纸迦沼洝份d:陳寅恪嘗言,近代中國之亂,一源于北洋軍小站練兵;一源于官費留學生回國。前者乃政治亂源;后者乃文化亂源:此等“小智之人”,只會生搬硬套西洋辦法,去中國化而誤導民族,貽患無窮。

    留學生中的“全盤西化”論者,為患中國文化之一,在于宣判中國古代政治為“封建君主專制政體”,宣判古代文化為“封建君主專制的工具”,因此“打倒孔家店”、“撕毀線裝書”、“廢除漢字”等必然成為旗幟、口號。一世青年、大眾、政商各界,不加細究即盲目依從,中華民族偉大的智慧和豐富的遺產因此被毀壞一空。

    中國古典憲政創自黃帝堯舜,三代沿襲,卻被新文化運動等全盤西化派錯誤定性為“封建專制”,是現代中國學術思想之亂源。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艹鸷畏??”君臣上下相互制約,自三代至宋明,何“專制”之有?秦政暴虐,儒生首當其沖是迫害的對象,何“工具”之有?

    歷代仁人志士,口中心中念誦孔孟教誨、為國家民族英勇獻身,支撐他們的,是何種精神力量?焉能“打倒”?若將此打倒,國家民族還剩下什麼?以“新文學”著名、后充當日寇走卒的無恥文人周作人,在《人的文學》中宣稱“在中國,人的文學本來就少,從儒教道教出來的文章,都是不夠格的?!毕惹刂T子、漢魏文章、楚辭漢賦、唐宋詩詞、明清小說,全被一筆抹殺為不是“人的文學”!宜乎此人墮落為漢奸,公然檢閱日偽學生軍!而此時全民族正在浴血奮戰!

    人之墮落,在于不能養其天心。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于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人見其翟翟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故茍得其養,無物不長;茍失其養,無物不消?!?

    牛山在齊國之東南。觀孟子之言,可知戰國時代各國由于人口膨脹和經濟發展,已經造成森林植被的大規模破壞和生態危機。昔日林豐草美的牛山,已經變成翟翟童山了。本著天人一貫之中國世界觀,孟子由生態問題引申為道德問題:人之良心,一如山之草木,若不加養護,日日任其淪喪,則人生何美可求?孟子因此導出生態道德與生命美德之共同規律:物得其養則長,物失其養則消;德受其教則長,德失其教則消。德教也,中國世界觀之核心也。

    孟子以仁、義、忠、信為“天爵”,爵者貴也,人能秀出萬物之上,貴而為萬物之靈,端在人能秉天地一體之仁,行正義忠厚之事,且樂善不倦也。故孟子又曰:“仁者,人也”,仁義乃人生之本份,不仁不義乃禽獸也。孟子稱“公卿大夫”等世俗權位為“人爵”,人爵依人而貴,貴賤由人不由己,非“良貴”也。君子修天爵,則人爵從之;小人依偎權勢,勢必天人兩失,蓋逆天行事也。孟子因謂:“人人有貴于己者,弗思耳?!币宰约旱牧夹臑橘F,則天爵潤身、人爵澤世,人生莊嚴無比;以金錢權力為貴,則天爵泯滅、人爵終喪,人生鄙陋不堪。仁義爛熟于心,良知沛然流行,則人立天壤間,可大觀、壯觀、美觀矣。

    針對戰國時代有“人性惡”之說,孟子曰:“仁之勝不仁,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終必亡而已矣!”仁義要戰勝邪惡,必須具備與邪惡相當的力量。在很多歷史時期,仁義力量尚不足以與邪惡相抗衡,于是有些人就認為根本沒有仁義,人性本身就是邪惡的,世間的一切僅僅是力量的抗衡,而不是善惡的較量,因此反對一切道德評價。

    對此,孟子以博學善喻而評曰:一杯水不足以勝一車薪之火,能證明水不能救火嗎?因善良暫時處劣勢,便斷言一切善根本都不存在,甘愿與惡同流合污,這是助紂為虐,邪惡會更加囂張。只有人人堅守仁義,邪惡才會逐步消亡。此儒家“求仁在己”之說,發端于孔子“吾欲仁,斯仁至矣”之思想,大有功于樹立正義、扶持世道人心。

    俗諺“一時勝負在于力,千秋勝負在于理”,必遇如下疑問:道義勝于千秋之后,又有何用?由此可知圣愚之別:道義與邪惡之較量,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焉可決勝負于“千秋之后”?俗愚此說,必墮入基督教之千禧王國、末日審判之妄想,尼采批之為“消極等待之奴隸道德”,宜也。

    吾儒家以天下家國之興衰,系乎一身之修養,人人以天下為己任,“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責己嚴而待人寬,則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家國井然。否則,人人奉行“他不仁,我也不義”,則社會焉有寧日,文明必然崩潰!

    《孟子》以《盡心》章結束,將中國世界觀之至正、至大、至美,發揮得淋漓盡致。孟子以心、性之涵養為“知天”、“事天”、“立命”之根本,人能盡善良之心,知天地萬物之本性,則“存其心,養其性”,可以奉天而行,與自然處于美妙的和諧中。如此,生命之長短已無須憂慮,人生已無任何疑患,可以安身立命了。朱熹解“立命”為“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為害之”,可謂正解。

    命也者,天之賦予人生萬物之一切,人以道德保全此“命”,則人生窮盡天命,立于不敗之地;人以生命美德,保全萬物之“命”,不以人為造作傷害它們,則萬物蔥蘢茂盛,美不勝收。

    孟子形容此等境界為“萬物皆備于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眰湔?,待也。萬物之生命意義皆要待于其“自我”仁心之發現,人能收回舍本逐末之外騖,求其“放心”,返其身而體驗此一仁心,誠實而不自欺地對待自己的良知,則人生之樂,淵如深海、清似甘泉,汪洋乎宇宙之外也!

    人生當以推己及人之恕道勉之強之,求仁在己不在人,在內不在外,人心善德就在一己之內,求則得之,舍則失之,如此貼近人之心靈,可謂“近”矣。若人不自察,則自斃于真理之泉邊,無所汲引,無所挺立,人生如行尸走肉、一灘爛泥矣。更有無恥之小人,玩弄權勢,以害蒼生,觀乎當代,比比皆是,特“無恥之尤”也。

    孟子寄望于豪杰之士振刷道德以救天下:“待文王而后興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雖無文王猶興?!蓖α⒂谔斓刂g,慷慨有澄清天下之志,此真“士”也。

    孟子為中國讀書人高懸一偉大道德理想,千載以下,聞者無不鼓舞奮發,砰然心動:“尊德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胖说弥?,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闭窃谶@些耳熟能詳的道德教誨影響下,中國讀書人與合理的政治權力相結合,把中華古典文明建設得穩固繁榮,綿延數千年而不絕;正是在這些耳熟能詳的道德教誨影響下,中國古典社會的大眾“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現代社會頻頻發生的青少年弒父滅祖、小學生因爭奪玩具竟將一同學活埋坑殺等等“社會新聞”,在綿綿五千年的中國歷史中真“聞所未聞之奇聞”!

    孟子以深刻的歷史洞察力指出:“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比恃哉?,勸善之說教也;仁聲,仁愛之實際作為而贏得之聲譽也。前者入人淺,后者入人深。政治制度措施得當,民眾畏法而守法,則民財國財兩豐;而良好的道德人文教化,則使民眾彼此和睦,輸誠于國家、社會。后者遠高于前者,因為無論多麼好的政治制度和措施,早晚有僵化的一天,到那時,民由畏法一變而為壞法,則國家、社會必陷入混亂。

    相反,若民受教化之澤,年深日久,良風已成,一旦國家有難,則民群起而赴之,則國家、社會得以保全、轉危為安。觀之現代,倭寇入侵,中國人之道德激情憤然勃發,匯而為淹沒倭奴之人民戰爭汪洋大海,中國得以不亡,反而一舉清除晚清以來西方列強在中國之一切特權,此愛國主義之偉大傳統,若無祖先數千年道德教化之膏澤,早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干涸于猛烈的歐風美雨或“全盤西化”論的泥潭了。晉室、宋室之南渡,抗日戰爭時期中國軍民之后撤西南與挺進敵后,最終以北方統一南方,一一重演秦、隋、宋統一中國之故事,中國人得以在如此廣大之地域與民力中,與敵周旋,全賴祖宗所賜之宏基偉業,后人不感恩戴德,反數典忘祖,其不肖有如此耶?

    中國九十年代中期以來,經濟發展突飛猛進,各種社會問題也日益嚴重。有人戲稱普遍的社會情緒是:“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罵娘!”出現這種情況,人們往往把目光集中到制度設計的完善和政策措施的貫徹力度上,往往忽略了一切制度的運行、政策的實施,全靠人類社會的核心環節——人,尤其是人的主觀精神狀態和道德水準,這才是制度設計的合理化、有效運行、政策措施的切實貫徹、社會問題有效解決的關鍵之所在。

    放松公共道德這一關鍵環節,再合理的制度設計與政策措施也無濟于事。當代自由主義論者,認為合理的制度設計,比如“憲政民主”或“市場規則”或“個人自由”,可以規范不正者按規矩辦事,而實際情況是:不正者往往鉆各種制度、法律、措施的空子,結果是“劣幣驅逐良幣”,腐敗橫生,社會混亂。

    米瑟斯在《自由與繁榮的國度》中反對一切國家干預經濟活動的措施,可現代經濟活動哪一項能離開國家干預呢?哈耶克、弗里德曼堅持認為資本主義促進了人類自由,可每天在工業齒輪上輾轉反側的大眾,未必同意他們的觀點,盡管他們對集權式社會主義的批判是正確的。

    事實上,一種制度設計要成功,需要很長時間的試驗,而照搬西方已有的經驗未必適合中國國情,在此試驗和磨合期內,一種道德倫理秩序的貫徹不是比自由主義的烏托邦更有益于社會嗎?自由主義者以為自己普世救贖的原則和制度設計,可以精細無比,無空可鉆,而這一理論的前提卻是人類知識與理性的有限性,這一自相矛盾貫穿啟蒙主義的兩派——激進獨斷派與溫和理性派的制度設計中,這種矛盾由于這兩派在道德倫理問題上通常采取的經驗主義、懷疑主義和實用主義態度,更隱藏著深刻的危機:如果筷子上一旦沒有肉了,這些人放下筷子,還會僅僅是罵娘嗎?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術智者,恒存乎有 疾。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奔舱?,憂患也。1964年初冬,馬一浮受邀做客中南海,毛澤東、周恩來、陳毅等設宴款待,馬一浮書贈毛澤東條幅曰:“使有菽粟如水火,能以天下為一家”,即典出《孟子·盡心》,蓋深諫其當以人民生活為重,勿以階級斗爭擾民也,深中當時經濟、政治之要害,在當時“一言堂”的政治氣氛中,可謂盡顯儒家大智大勇之本色。

    僅僅一年多以后,1966年春,“文化大革命”爆發,國家遭受十年浩劫,一代儒宗馬一浮、83歲老翁,以“反動學術權威”的罪名被趕出居住了26年的蔣莊,轉年被迫害致死。同受迫害而于1968年隕落的儒學大師,是與馬一浮、梁漱溟并稱現代新儒學三圣之一的熊十力。真是玉樹摧折,慧命焚毀,可傷可痛也哉!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虛;無禮義,則上下亂;無政事,則財用不足?!敝斒孛献又?,中國經濟何至于到“文革”后期已達崩潰邊緣;謹守孟子之言,則知“政事”之中心內容在“財用”,早在2100年前,孟子就主張“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了!

    在《盡心》中,孟子提出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光輝憲政思想,并且指出:“周于利者,兇年不能殺;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亂?!敝苷?,完備也。財貨豐足,則歉收之年無憂;民德優美,則邪惡之世不亂。前者為政之急,后者為教之深。

    處今日中國市場經濟迅猛發展、民主政治初上軌道之歷史時期,遠于經濟、政治舞臺之“孤臣”,不受當代君主——大眾意識形態擁戴的“孽子”們,獨憂其經濟發展之不可持續、社會道德之崩潰瓦解,知豐饒之年后,必有兇乏之年,因為土壤、生態有限而人欲無限也;知小康之世若一味奢靡背謬,則極有可能重新陷入混亂邪世,因為道德教化“積千年猶不足、毀一旦而有余”也。

    孟子從農業社會的經驗中,預言了米瑟斯等“奧地利經濟學派”提出的適用于工商社會的“經濟周期”理論:任何經濟增長都不可能是無代價的——農業增長的代價是土壤肥力的減退和農業歉收;工商增長的代價是投資信貸規模過大必然引起的通貨膨脹-通貨緊縮-經濟蕭條,輪番上演的繁榮-蕭條的經濟悲喜劇,掩蓋了一個更大的悲?。汗ど淘鲩L必然帶來的人口、能源和環境的空前緊張,人們奉經濟學為工商時代的第一學問,何以竟然忘記了經濟學的第一原則:“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任何增長都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現代工業文明與科技發展,已經打破了自然生態保持自我平衡、進行自我修復的模式,人類付出的是無可挽回的、危及自身生存的代價!

    然而,現代人寧愿舍本求末、自欺欺人,寧愿滿足自己以犧牲子孫和萬物的未來,昧于良心的敗德者,把自己、他人、子孫和萬物推入不可救藥的“邪世”。

    處邪惡之世,有玩弄權術的無恥小人,也有“閹然媚于世”、“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的巧詐賊德之人,也有公然為邪說暴行辯護的所謂“御用知識分子”,更有茅塞其心、“出入無時、莫知其鄉”的渾渾噩噩之人……

    于此蒙昧眾“人”之中,能卓然而立、不同流俗者,可謂儒家之“君子”:“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其道德文學,足以垂世化俗,為一世之老師;其精神境界,足以永留天壤,為一世之風范。上配天德,下護蒼生,與宇宙之大生命同運并行,此“君子儒”之偉岸境界,非小小補塞社會或學問隙漏之“小人儒”可比、可知也。

    中國世界觀之最偉大處,在于把宇宙之真善美賦予人生,使人鼓舞奮進,以生命道德呼應、配合、發揮天地自然之崇高莊嚴、之神奇美麗:“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之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第一句“可欲之謂善”,趙歧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解“可欲”;朱熹《四書集注》曰:“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惡者必可惡。其為人也,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善人矣?!薄睹献印じ孀印份d魯國欲以樂正子為政,孟子喜而不寐,贊其為“好善”。

    然此段話是孟子回答齊人“浩生不害”由對“樂正子”的評價引申出的一般性命題“何謂善,何謂信?”,孟子的回答也應當從一般性命題來理解,故“善”、“信”可依朱子解為同級別的贊詞,也可別解為不同層次、級別、強度之詞義。義者,宜也。在不傷害原文基本意義的情況下,可以出“新義”發明古人意思,孟子所謂“以意逆志”、“知人論世”之意也?!墩f文》解“善”為“吉”,即“好”,引申為“義、美”;解“欲”為“貪欲”,從“欠部”,當為引申義,原義當指“飲食男女”等自然欲望。

    孟子當本中國世界觀一貫之自然主義與人道主義,首先肯定一切引起人之自然欲望的事物,都是“好的”(善),此一語,斷然排除了一切宗教世界觀對人的自然欲望的貶損壓抑,而代之以旗幟鮮明的對一切生命之自然欲望的充分肯定。

    然而,孟子并未就此止步,而是用下面一系列生命境界,將人的自然欲望提升到極其博大高遠的境地,這種提升和升華,正是中國世界觀的特質之所在:雖然人的自然欲望是值得肯定,但“可欲之物”常在外而不內,常在人而不在己,如飲食男女之類,永遠處于“虧欠不足”的狀態,人欲一旦滿足,便轉換花樣,因此是忽生忽滅的,而不是信然可守的。信然可守的,只有不待外求的、人自己內心深處的道德良知,它得之于己,不假外騖,是比自然欲望更加(?。┱鎸嵖尚诺纳饬x之源泉,它條理世界,使“萬物皆備”,“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因此,第二句“有諸己之謂信”使人生上了一個大的臺階,由被“可欲”左右、受自然欲望驅使的、旋生旋滅、飄忽不定、泯然眾矣之庸俗人生,提升到以內心道德良知為本源、樹立自我也樹立世界的高超境界中。

    “充實之謂美”乃中國世界觀之機軸,即由信然不虛之道德生命,向充實萬物生命意義的美盛境界繼續提升,充者,長也,高也;實,富也(《說文》);生命因道德而崇高,內心因豐富而優美,萬物得自然之滋養而生長壯大,蔥蘢繁茂;人生得天理之流行而生生不息,深湛優美,此中國人內在充實之美、自然和諧之美、道德莊嚴之美,無物欲之侵擾,而有詩意之清新,此中國世界觀由大本大源之自然生命、道德生命向枝葉婆娑、萬象蔥蘢之詩意生命升華也,所謂“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也。

    “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者,博大也,偉大也。美在其中,含弘廣大,純矣粹矣,發而為道德光輝,普照人寰,光被萬物,博而容之納之,厚而存之養之,天下歸仁,世界大同。凡中華子孫,無論散居何地,必歸根家鄉熱土,懷榮耀家邦之志,千年萬載,不可動搖,此祖宗德教之深廣博大也。

    “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將一切人生充實之、光輝之、博大之,使之受禮樂教化,得人文精髓,泯然物我之別,通乎萬物一體之生命,浩然與宇宙同流,人生澄然向道,眾生淵然同情,萬物涓滴不失,源源不盡,陰陽不測,此圣人之德業,不朽之神明也。人由可欲之一般,挺秀而為不測之神明,生命之偉大完美境界,不可窮盡,此善、信、美、大、圣、神之“六大人生階梯”,由平凡而至神圣,由樸素而吐納光華,由深遠莫測而為生生之美!

    中國偉大瑰麗的古典世界觀之光復,必為未來世界長治久安之根基,無窮天命之所歸趨,后儒復起,不易吾言也!

    《春》(毛峰詩選)

    草葉瞬間出現。

    大地以清香加冕,云朵翩翩

    只要輕輕一聲呼喚

    你便魚貫而出,羅列胸前

    眾花飄飄而下

    輕拂人面

    (選自《毛峰詩集》,1993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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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管理員】
    北師大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長期從事國際文化傳播學、中國國學傳播、西方哲學藝術等人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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