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6年國慶節前即開始的霧霾和陰雨天氣,竟然持續了20天以上,使人對世界平添一種迷茫:如火山噴發一般的高房價雖迭經強力遏制、不再噴發,但這座活火山什么時候才能停止“造山運動”而降為緩坡呢?那些“事后諸葛”的經濟學家一再信誓旦旦:“我早說過,樓市有泡沫……”這還用得著你們這些盤踞在各大學的廢物們指出嗎?關鍵是“怎么辦?”!對這個迫在眉睫的問題,這些廢物立馬躲一邊去“人言人殊”去了。
住房、教育、醫療、養老等民生大山,不見絲毫削弱的跡象,只是被彌天霧霾吞沒而已;更驚心的疑惑躍動腦?!盀槭裁炊逝肋@座總在升高的大山呢?連珠穆朗瑪峰,都因冰雪融化而從8848米降低為8844米,房價卻不降反升……”每個大學本科或研究生畢業的青年,在父母、祖父母費盡千辛萬苦的供養之后,再次面臨“生存、發展的巨大瓶頸”——天價房、比登天還難的職位上升空間、比霧霾更陰郁、也更深重的人際環境危機、身心健康危機、道德危機、品學危機,不斷兜頭襲來,讓一個看不清前路的青年,如何不自欺地活下去呢?
時尚帝國,就是自欺的方法之一。
時尚擁有扼殺天才、青春、活力的野蠻權勢。
生前費盡心力,卻只賣出一幅畫的文森特·凡·高,是對法國號稱“美術時尚之都”最強有力的諷刺。
昨晚,因觀賞、聆聽比利時大師格魯米歐演奏的貝多芬《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嘆服于其純凈完美的音色,竟驀然而生一個疑問——當代中國,似乎自《梁?!芬院?,再也沒能產生具有全球影響力的音樂原創作品,可是,音樂大獎卻層出不窮!
或許,諾貝爾文學獎頒給迪倫,用意在于:伴隨1950-1970年民權-垮掉-嬉皮反叛運動的一再退潮,好聽的音樂與歌曲,好看的文學與電影,已經越來越少,甚至可說是絕跡了。
重溫迪倫的言論,頗能偷窺一眼當代文明的低俗。
這位20歲就成名、被《紐約時報》報道為“冉冉升起的民謠新星”的幸運兒,道出穩坐民謠第一名流的奧秘:“實際上,你要抑制自己的野心,這樣你才能成為你應該成為的人?!倍切┱诤蠛Yu唱的歌手,又如何能抑制住“自己的野心”呢?
迪倫的成就,來自于對西方主流思維——啟蒙獨斷思維一再吹噓的所謂“現代成就”的勇敢唾棄:“我不覺得人類的大腦足以理解過去和未來,這二者不過就是幻象而已,驅使你去相信一切有所改變?!?
這一深刻認識,在我國思想家那里,早已解決于2000多年前——列子將古今一切所謂“變化”或啟蒙主義吹噓的“進步”稱之為“幻影”,人生苦樂、世事興衰,“古猶今也”,沒什么自吹自擂、自我夸誕的理由。
現代工業化、城市化、啟蒙化的唯一后果,是獨立自我的深刻喪失:人人如此,別無其他。稍有不同,就被斥為異類。
迪倫之可愛,就在于他敢說:“我能做的一切,就是做我自己,你管我是誰?!?
與叔本華一樣,迪倫發現了人類生存的悲劇性:“沒有人是自由的,甚至連鳥兒都被天空束縛?!?
他與蘇格拉底創立的庸俗“定義法”、概念方法、全球大學及其所謂“學院派”的庸俗方法決裂:“我不定義任何東西,不管是美,還是愛國。每件事,該是什么就是什么,沒有什么優先規則,使之應該成為什么?!?
事物本樣自存,用不著別人評斷。
迪倫的格言警句是:“生活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一秒。這聽起來令人難過,但卻是真相?!?
他巍然揭示了生命的真相:“不管你有多少錢,世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還幸存的,一種是已迷失的?!?
如同凱魯亞克,他有時尋求天主教信仰的“麻醉療效”:
“你要知道,想不下地獄是很難的。世上有那么多吸引你、誘惑你、分散你注意力的東西;當你努力好好做人的時候,總有人半道把你拖下水。當你把外部的敵人消滅掉后,你內心的敵人,又從四面八方涌現上來?!妒ソ洝氛f:‘抵抗惡魔,惡魔會逃離?!虼?,你必須堅持與它抗爭?!?
迪倫尤其精妙地道出了絕大多數平庸者之所以虛度一生的深刻原因:“人們很少做他們相信是對的事,他們做比較方便的事,然后后悔?!?
恰似波德萊爾,他揭穿了一切政治、傳媒和時尚的騙人本質:“歸根結底,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同形式的‘上帝’。人們都有自己的‘上帝’:財富是上帝,大財團是上帝。而政府呢?政府不是。政治只不過是一場騙局,政治家們實際上沒有任何力量,他們通過報紙向你灌輸那些正在發生的事情,但上面寫的與真正發生的完全不同?!?
迪倫美妙的生活哲學就是:“不與時代同步”。
他說:“天哪,誰有空與時代同步?”
他清醒到非??蓯鄣某潭?,與杜尚一致:
“未來不對任何事作保證,甚至不保證生活不是一個大玩笑?!?
他揭穿了“榮譽”(名望)的空虛:
“榮譽,每個人通過不同的方式得到它,但沒有人思考過得到它到底意味著什么。比如說,你路過一家小酒吧或者小旅店,你透過窗子,看到人們來來往往,興高采烈地吃著、聊著。你在窗外看到的他們,是如此真切,真實到吸引著你進去看看,可是一旦你跨入了那間屋子,一切都結束了。你再看到的世界,都是那么不真實?!?
真實,總在人類思維的一步之外。感謝神明,一向如此。
人類“骯臟的手”不能扭曲它。
迪倫補充說:“這世間的一切所謂真相,只不過是在積累一個巨大的謊言?!?
絲柏和繁星仍搖晃在我們的頭頂,烏鴉仍在飛過日益萎縮的麥田,但我們卻不再痛苦、狂喜或哭泣,而是悠閑地端坐在三里屯或什剎海的酒吧中,面朝凡·高的《烏鴉飛過麥田》,彼此間津津吐出高雅而無聊的“扯淡”;
濃妝艷抹的女郎在銀錠橋頭向多如過江之鯽的洋人兜攬著“生意”,擁堵的汽車將尾氣無保留地饋贈給這片唯一的“城中之?!?,讓渴望一睹“燕京十景”之一——“銀錠觀山”的游人,僅能對遠近高樓大廈和霧霾煙塵,發泄思古之幽情。
如此而已。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