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
漢唐重建中華大一統,歷經文景之治、貞觀之治、漢武、光武、太宗之崇儒興教、發展經濟、驅逐匈奴等文治武功,國力充盈、學術文化繁盛無比,中國戲劇獲得巨大發展:1,沿襲史詩陽剛之美的武功舞《大武》傳統的角抵戲,在漢唐武功振作的大時代日益興盛。角者斗也,抵者抗也,著名角抵戲《蚩尤戲》表現黃帝大戰蚩尤,蚩尤作為三苗九黎之首,族群戰士頭頂牛角,銅頭鐵額,兩兩相抵以角斗,儼然斯巴達、古羅馬之戰舞,也是中國武術、中國功夫的重要淵源。
1,角抵之戲,陽剛之舞,武術之源
《漢書·武帝紀》載:“元封三年(前108年)春,作角抵戲,三百里內皆觀?!睗h都長安,舉行角抵戲盛大演出,三百里觀眾齊集觀賞:黃帝傲立指南車上,指揮若定,華夏雄兵布“八卦陣”以陷敵;蚩尤戰士人頭牛角,作霧自迷,武功之舞,在驚天顰鼓聲中展開,何其壯美!
錢穆有《黃帝》考證其詳;毛峰有《史詩卷二·炎黃篇》抒寫其盛。
2,平民之樂:東海黃公勇戰白虎之風患
漢高祖劉邦、蕭何陳平等兩漢布衣帝王將相的執政,深知民苦,亦深通民樂,故掃除暴秦苛政、與民休息,又漸次廢除封建制殘余,兩漢文明繁盛無比,百戲雜耍、角抵歌舞之平民之樂、陽剛之美,灌注于四民社會,衛青等驃騎大將軍,雖與武帝同枕席,然領軍出征、掃滅匈奴,巍然以“匈奴不滅,何以家為”自命,故人與獸斗的《東海黃公》與壯士角斗的《蚩尤戲》等武打戲陽剛之美,充盈兩漢,各地遺存“漢畫像石”之飽滿、熱烈,有宋元明清拘謹奴儒不敢正視者!
著名詩人、學者、科學家張衡(達芬奇式全才)在《西京賦》里鋪排抒寫曰:“臨回望之廣場,程角抵之妙戲;烏獲扛鼎(大力士表演舉重),都盧尋橦(南方都盧少年表演柔軟體操、高空飛躍,橦者高桿)……華岳巍峨,岡巒參差,神木靈草,朱實離離(舞臺布景),總會仙倡(劇目),戲豹舞龍(人扮演動物)……東海黃公(劇目),赤刀奧祝;冀厭白虎,卒不能救”云云。
東海黃公,是中國戲劇史上卓越的悲劇英雄。他少年時身壯氣豪,配赤金刀,絳紫飄帶束住其濃發,儼然當今體育健兒,力能擒毒蛇、猛虎;年老力衰,仍壯心不已,企圖以“法術”助力,制服為害中國東部沿海的“白虎”,因體衰,則企圖以飲酒壯其法術,終因飲酒過度(葛洪《西京雜記》主其說),反而無力制服“白虎”,失敗而死。
東海黃公是中國戲劇塑造的感人的悲劇英雄形象。為了替百姓除害,他毅然不顧體衰,前往白虎為患的東海,與猛虎展開搏斗,失敗而死,有力表現了人與自然(白虎乃反季節的西風狂吹之象,自伏羲以來,該災害天氣經常作祟于中國東部沿海,造成洪水泛濫、倒灌、土壤退化、農業歉收、漁業停頓等重大自然災害)奮勇搏斗的偉大悲劇,堪比希臘悲劇之《俄底浦斯王》也!
3,從神仙薈萃、參軍諷喻、假面之舞到男伶絕色:中國戲劇的“跨性別”之美
從兩漢到隋唐,幾種主要的戲劇類型漸次成熟:(1),神仙戲《總會仙倡》,張衡《西京賦》形容其“云起雪飛”、“轉石成雷”,舞臺裝置華美機巧;(2),滑稽戲,又稱參軍戲,東漢和帝館陶令石耽犯贓,和帝憐其才,免罪而為優伶,宴樂時命石耽著白衣,命優伶戲弄之,經年乃放歸,此戲后蛻變為魏晉南北朝時期《弄周延》,可見中國古典法治既嚴明又富于人情,更可見中國戲劇寓諷喻教化于娛樂游戲之中的偉大道德精神;(3),假面戲劇,源于儺舞,在魏晉南北朝北齊出現名劇《蘭陵王》(大面、代面,假面義)描寫蘭陵王貌美如婦人,著假面迎敵的故事;(4),男扮女裝的著名戲劇《遼東妖后》出現,男伶倡優階層一直為中國戲劇演員的絕對主體,數量、質量均多于女優,帝王將相、士子凡夫,均以蓄養美貌男伶或美貌少年為樂,與有余桃、斷袖之歡,中國戲劇也燦爛煥發“跨性別”的絕色之美。
4,學會以“贊美之同情”,體悟古人(今人)苦心孤詣之創造(予之精神衣缽、研究方法)
陳寅恪《馮友蘭中國哲學史審查報告》揭示“同情之了解”與錢穆《國史大綱》扉頁言“溫情與敬意”巍然宣告自盧梭、康德以來啟蒙學派以所謂“批判”方法、斥責古代為“蒙昧”近代為“人道”之說荒謬絕倫,予進而主張“贊美之同情”,即同情于古人之苦心,贊美于古人之孤詣,融通古今中西,追隨叔本華、尼采、海德格爾、維特根斯坦之人文主義、生命主義、現象主義,徹底終結“本質主義”的獨斷論體系,滿清考據學、今日高校實證主義研究方法與分類-分科體系之可笑、誤人子弟之荒唐,則昭然若揭矣!
近閱海氏學生伽達默爾《贊美理論》言“一切理解皆染有時代局限,這些所謂‘局限’恰是創造性理解(偏見)之要義,從而使‘現象’比其‘本體’(姑且假設本體存在,實則完全不可知)更加豐富而開放”云云,予之學術“衣缽”亦渙然澄清;中國文化之美,在“創造”中更加光輝燦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