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學界友人楊仁飛博士發現并發來汪春源詩五題九首,銘感于心!詩稿藏于香港中文大學,詩稿的寄件人和收件人分別是臺灣進士汪春源和許南英,詩稿的最初保存者則是許南英、許地山父子。茲據我的理解和學界友人張大偉、許江鴻的指教,隨文或加按語,引述或簡要解讀如下:
其一,《次韻感懷》(1913年,許南英《壽施耐公六十初度》有詩曰:
碧天如水月如霜,一點奎星作作芒。
名士自天征骨相,遺民隨地見文章。
輪迴玉局三生劫,消受金釵十二行。
寄語朝云勤護惜,須知此是魯靈光。
汪春源《次韻感懷》應該是許南英此詩的和作)詩曰:
蹉跎潘鬢漸成霜(“潘鬢”故事見于《昭明文選》,說是潘岳“三十有二,始見二毛”即中年有了白發),
滿地荊榛劍有芒(南方地區有常見植物名劍麻,其葉如劍)。
栗里歸來陶靖節(栗里為陶淵明的故鄉),
鑑湖乞得賀知章(鑑湖是賀知章的家鄉)。
分馳嶺嵪官雙轍(汪春源序許南英《窺園留草》有“勞燕分飛,一行作吏?;洊|江右,不相見者幾二十稔”語,記許南英和汪春源分別在廣東、江西當官事也)。
怕濕江州淚數行(白居易《琵琶行》有“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句)。
回首瀛東懸馬帳(“馬帳”故事出于《后漢書》之《馬融傳》,后以馬帳為傳業授徒之所。許南英早年在臺南窺園家中的聞樨學舍傳業授徒),
紫薇北斗仰文光。
其二《奉題君襄仁兄〈百川學海堂筆記〉》(君襄即胡君湘,福建漳州文化名人,著作有《百川學海堂筆記》。據勝利出版社龍溪支社1945年版的陳監修《龍溪新志初稿》,許南英亦有詩《題胡君湘筆記》)詩日:
臨風雒誦短長篇,蒨學思量倍惘然。
薌水剪鐙留爪跡 廣談虞□憶當年。
其三《癸丑臘月十九日壽耐公六十,即呈蘊白郢政並乞和章。春源貢醜》(耐公即施士潔,臺灣進士,曾任臺灣海東書院山長,許南英、汪春源均岀其門下;蘊白即許南英,許南英字蘊白)詩日:
康甯攸好即神仙,
生與坡同□夙緣(施士潔生于清咸豐乙卯年十二月十九日。其出生與蘇東坡出生之月、日相同,年、辰相應:蘇東坡生于1037年十二月十九日卯時。施士潔遂以“后蘇龕”冠其詩、詞、文集,其創作也有意追求蘇東坡的風格)。
怒罵笑婧蘇玉局,
一尊且祝杖鄉年。
人俏?;蹘咨?,
華省蜚聲四十秋。
迴憶元亭頻問學,
榕檀風雨不勝愁。
嶺南久耳循良譽,
□□浮沉宦海中。
怕聽念家山一曲,
鯤沙劫火不憐紅。
其四《甲寅春仲奉題少濤仁兄〈曾經滄海圖〉。杏泉弟汪春源未是艸》(少濤即王少濤,臺灣人,時任教于廈門旭瀛書院;許南英《窺園留草》也有《王少濤囑題〈曾經滄海圖〉書冊》詩;杏泉是汪春源的字,汪春源字杏泉;“未是艸”是自謙之詞,意為未敢自是之草稿也)詩曰:
忽忽滄桑二十秋,寄身天地一沙鷗。
鷺江何幸新萍水,得藉斯圖瞰九州。
旭日初升大海東 皋比坐上滿春風。
羨君生際文明日,不見鯤沙劫火紅。
其五《題菽莊主人即呈蘊白郢正並乞和章。杏泉弟汪春源貢醜》(菽莊在福建廈門鼓浪嶼,菽莊主人林爾嘉,臺北板橋人)詩曰:
山莊此日畫圖開,鯤海橫流志不同。
妬煞詩人林下福,便宣近水好樓臺。
杏花飛過楝花風,觴詠名流句子工。
棖觸□園無垠恨,聽濤猶記斐亭東。
逋僊?;蹘咨?,佔領名園水石秋。
別演孤山梅鶴局,隱囊紗帽對江鷗。
廿年吏隱感棲遲,□□江干理釣絲。
醉逡憑闌舒倦眼,滄桑歷劫幾多時。
(作者系全國臺灣研究會會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