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頡剛于1926年9月至1927年2月任廈門大學國學研究院教授。1927年1月5日、1月
12日,顧頡剛教授在《廈門大學國學研究院周刊》第1期、第2期連載《泉州的土地神》(副題為《泉州風俗調查記之一》)《泉州的土地神》所記包括泉州的土地神和地方神。關于土地神,顧頡剛記:泉州的土地廟“有的是一間小屋,塑上一尊白須神像,題為福德正神’”,“在荒丘破園之間的僅僅是一所小屋,除了一尊小偶像之外什么都沒有”。泉州乃至閩南地區臺灣地區的土地廟幾乎概不配祀土地婆。與此相應,顧頡剛所見泉州安海土地廟鰲頭宮的楹聯是天下無雙大老,人間第一正神”,而不是中國北方土地廟常見的“公公十分公道,婆婆一片婆心”。泉州乃至閩南地區、臺灣地區民間相傳,土地公主張均分天下財富,但士地婆反對。土地婆想的是,天下均富以后將無人肯當轎夫,而土地婆平日出門、將來女兒出嫁,誰來扛轎?民間不滿于貧富不均遂歸咎于土地婆,不讓她在土地廟配享祭祀。
然而,由于保全了轎夫的職業,土地婆卻被舉為轎大的職業保護神《泉州的土地神》記泉州地方神各有勢力范圍的情形甚詳。其文曰:“泉州城內和附郭地方共分為36鋪”,“凡是一鋪中地方大一點的又分為數境(大約2個至3個);各鋪、境有各自的神祠(此地稱神祠為宮,也稱為古地和福地),供奉各自的地方保護神,鋪、境的劃分亦是神明勢力范圍的劃分:這許多城市的神祠,又分為東佛和西佛。這并不是就城的東、西劃分的,乃是地方上的兩個大黨派,這黨派起于兩個大戶人家。清初,泉州城內有兩個名人,一是打平臺灣封靖海侯的施瑯,一是翰林富鴻基。富鴻基嫁女于施家,問施瑯行民禮呢還是行官禮。施瑯是位極人臣的人,聽了此話很生氣。在婚娶的那天,他便供了皇上的黃衣,使富鴻基見了不能不下跪。哪里知道,富鴻基家里有五日權君'的鐵鼻,施瑯去了,他也高高供著。從此兩家交惡,親家變成了冤家。他們倆一文一武,很得地方上人民的信仰,就各自植起黨來:富家在西,施家在東,因此把各鋪境分成了東佛和西佛兩派。每逢迎神賽會的時候,東西兩派遇見,各不相讓,常至打架,以至流血斃命《泉州的土地神》又記泉州地方神宮廟如奏魁宮“祀神的混亂”:“祀神的混亂,看奏魁宮就可知。宮名奏魁,聯上又說“魁構獻則閣上應祀魁星。但是我們上去一瑞看,祀的神又是觀音,桌圍上寫的字也是“奏魁大慈悲’。祀觀音也罷了,而神龕上的扁額卻又是蕊榜文衡’,難道他們去請觀音大士看文章嗎?”祀神的混亂,這是民間信仰里常見的現象。顧頡剛教授特地指出們要解釋它,原只能順了它的演進的歷史去解釋它,而不能用了我們的理性去解釋?!?0年后,臺灣地區最具代表性的文化人類學家、泉州籍的臺灣“中研院院士”李亦園也說了相同的話:對于民間信仰,“我們不能用“什么教’的分類范疇去說明它”。顧頡剛教授是大師級的學者,他的《泉州的土地神》是很好的田野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