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濤《臺灣民俗》(臺灣眾文圖書公司,1975年)謂:“笑話是民俗文學里一個很突出的部門”。該書收錄的民間笑話有部分涉及科舉,如《肚子里》:“一秀才為考試,日夜苦讀。其妻看他這樣苦讀,有一次說:‘看你讀得這么苦,好像似女人生產似的’。秀才向其妻曰:‘讀書確實比女人的生產還要苦啊’。妻質何故,秀才又答說:‘女人的生產,肚子里已有孩子??墒俏业亩亲永锟酂o一物’?!边@笑話應該劃的重點是:“日夜苦讀”,“考試”時卻“苦無一物”。
秀才本已經歷童生試之縣試、府試和院試三階段的考試,三次經歷“考制義兩篇、試帖詩一篇”的艱難。制義又稱制藝、時藝、時文、四書文、八比文、八股文等,要求以規定的格式論述一段經義。制義之難根于題,考題往往是一句或一段話,應考者起碼當知其出處,當“肚子里”有也。試帖詩又稱“賦得體”,考題也是一句或一段,應考者也當知其出處并從中“得某字”即得某字之韻,然后依規定的格式、用規定的韻來寫作。作為在學生員,秀才還要接受每三年一次的歲試、每三年一次的科考,接著要面對比童生試更為艱難的鄉試?!抖亲永铩烦靶π悴?,秀才只能“寶寶心里苦,寶寶不說”也。
臺灣作家張大春《扶乩》也采錄了有關科舉的笑話,其中一個說:“還有一年正逢大比,有父子二人恰巧都是生員,準備應考卻沒有幾分把握,父子倆于是一起去請鸞仙、問得失。鸞仙道士不憚詞費,卻指點了一個曲曲折折的答案:‘速往南行,路遇瘋僧,問之不已,可決前程’。父子倆趕緊出門,認準了正南方,拔足狂奔而去。做兒子的年輕力壯腳程快,果然搶著追上個衣衫襤褸的和尚,問他話,也不答;擋他路,也不爭。就是臉上一陣兒青,一陣兒紅,一陣兒白??茨拥拇_是個瘋僧。老父還在二三里外,做兒子的可等不及了,索性牽住瘋僧的袖子,苦纏不休,執意要問今科功名如何,究竟是老子能中?還是小子能中?還是父子俱中?那僧不堪其擾,終于迸出一句:‘日你娘個中啦’,罵完甩袖子便走,這科秋闈,那老子果然依言登榜,成了舉人。兒子才悟出瘋僧相罵之語究竟是什么意思?!边@笑話的笑點在于那句罵人的話。民間文學(民俗文學)時或涉及淫穢,采錄者亦當照樣采錄以供研究。但是,罵人的話辱及女性、辱及母親是不好的,對此當有明白的認知。
涉及科舉的笑話,不在科舉本身而在科舉周邊。作為生存時長超千年的制度,我們對科舉制度不當一笑置之,而應該客觀、全面地看待和評價。須知,科舉不是笑話。